原来,我爱你
作者:小小嘚包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6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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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Chapter 59
特助任睿和杰克跟随在疾步而行的霍伯清身后来到病房,霍伯清走近病床,见龚熙诺脸色青白,呼吸微弱,不由得紧锁眉头,诧异他怎会病得如此严重。
王玉忠低目垂手默立一旁,霍伯清没问他,他也没主动汇报龚熙诺的病情。
开门声打破房内的沉静,龚熙诺的主治医生——上次为他做例行体检的中年女医师罗美静推门进来,与霍伯清四目相对,均是一愣,眼光里全是外人看不出读不懂的交流。
罗美静径自走来,为龚熙诺做例行查体,盯着生命体征监视器,有意躲避霍伯清的目光似的:“一直没醒吗?”
王玉忠回答:“没有。”
“如果熙诺今天还没醒的话,我们会把他接回去。”霍伯清站在她身后,这句话不知是和王玉忠说的,还是和罗美静说的。
罗美静侧目,极为不屑地瞪了霍伯清一眼,语气生硬地丢下两个字:“随便。”
霍伯清紧随罗美静出了病房,出于对同行的尊重,杰克没有主动去了解龚熙诺的病情,他还不清楚霍伯清到底如何安排;任睿与王玉忠对视一眼,作为特助洞察内情的能力破强,两人待在病房里,没跟出去。
霍伯清一把拉住越走越快想要摆脱他的罗美静:“我要和你谈谈。”
罗美静停下脚步,回头瞟一眼锢在小臂上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手指:“这里是公共场合,拉拉扯扯不太好吧,霍先生。”最后三个字故意咬得很重。
霍伯清松手,罗美静没动,挑眉问他:“和我谈什么?”
“谈谈熙诺的病情。”霍伯清心里苦笑,多年过去,你我都近半百,我有妻你有夫,有儿有女,还能谈什么?还有什么可谈的?
“跟我来。”罗美静察觉到霍伯清情绪的变化,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是感慨万千,语气变得柔和。
两人站在相对僻静的化验科走廊,年轻时点点滴滴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在他们脑中,不约而同地想起那段令他们终身难忘的美好岁月,如同飘向外空的脱线风筝若隐若现,却又栩栩如生历历在目。
罗美静的视线渐渐地模糊不清,她使劲地眨眨眼,不再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何必非要弄得如此伤感。
“熙诺的情况不是太好,其实他的病情并不严重,但他积郁太深,换句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药物只能暂时缓解,不能彻底根治。”
“你的意思是熙诺根本没病,他现在这样,其实是选择了一种方式去逃避现实。”霍伯清收起对过去的伤怀,按照他的理解,分析道。
“也不是。熙诺近来身体不太好,上次体检的时候已有表象。这次受点打击导致爆发出来。这算是好事,省得憋出大病来。你的想法也有道理,可惜我不是心理医生,只能缓解他身体的不适,剩下的嘛,无能为力。”罗美静推了推眼镜,不无歉意。
“好的,我明白了。对了,杰克会留下来,算是帮你吧。”霍伯清自觉亏欠罗美静,说话用词颇为小心谨慎,生怕惹她不快。
“随便,这是你们的医院,熙诺是你的下属,怎么治,听你们的。”罗美静落落大方,丝毫不介意。
她的潇洒在霍伯清看来,很大成分都是装出来的。
“只是为何当初你是不听所有纷纷扰扰流言之中漫天风雨你会选择了我,只是为何如今我们不顾一切追求真爱坚持底下苦尽甘来你会放弃了我……”
是霍伯清的手机铃声,和他们当年的情况很是应景。
罗美静望着霍伯清与当年相似却又不同的背影,差点掉下泪来,错过即一生。
原来,这么多年,你我都不曾忘记。足矣。
霍伯清接完电话,重新回到她身边,没头没脑突然来一句:“幸好当年你没跟我走,其实,真的很难!”
杰克留在医院,张均培守在龚熙诺身边。
霍伯清在任睿和王玉忠的陪同下来到位于市中心的一座高档公寓。
这座公寓是分公司的职员宿舍,公司内部人员及外调人员均可以申请宿舍。
三人乘电梯来到二十八层,顶层的豪华套间是总部为负责人安排的官方住处,出于保护个人隐私和不受记者干扰的考虑,会在近郊另租一套别墅,负责人有选择住处的自由。
每个城市的分公司都是如此。
龚熙诺从来没有在这座公寓留过宿,在王玉忠的印象里,龚熙诺只在上任当天来过一次,此后再没来过。
房间布置豪华不失简约,霍伯清环视四周,一看便知长久无人居住,缺乏生气,修长的手指划过檀木材质的陈列架,一尘不染,比较满意。
“这里,龚总从来没住过,不过每天还是会有人打扫卫生。”王玉忠解释,如果外出的话,司机把龚熙诺送回公寓,龚熙诺再驾驶私人座驾回别墅。
霍伯清没说其他的话,对他说:“去民俗展览馆的工地。”
王玉忠当下愣住,没想到霍伯清已然知晓原璟坤的存在,以他的资质根本猜不透霍伯清的想法,心里难免慌乱,不知他究竟有何用意,为什么要去找原璟坤?
难道他准备充当他们爱情的绊脚石吗?重要的是霍伯清会不会伤害龚熙诺,这是他最为关心和紧张的。
“是。”王玉忠懵懵地应着。
霍伯清没有白跑一趟,如愿以偿地见到素未谋面的原璟坤。
由于设计院工作调动,原璟坤从民俗展览馆工程建设部抽离,负责其他工程的设计。
原璟坤这次来处理交接工作时出现的小问题,顺利解决后,没敢逗留,担心遇到靳克军,又得没完没了地纠缠一通。
原璟坤出了小楼,碰到迎面走来的霍伯清,四周无人,他下意识地明白这位面容清隽,气质不俗的陌生男子是专门来找他。
霍伯清快步上前,礼貌地伸出右手,微笑地自我介绍:“原先生,您好,我是熙诺的上司,我叫霍伯清。”
“您好。”虽已料到来者的身份,碍于他和龚熙诺的关系,原璟坤有些拘谨地握住他的手,嘴角应景地咧一下,算是笑。
两人都没有过分的客套。
霍伯清收回手,目视原璟坤,他眼里的原璟坤是个赏心悦目的男人,那张眉目如画的面孔在阳光的照耀下,眉宇间顾盼生烟,脸色略微苍白,惹人怜惜,清高淡雅的气质给人难以靠近不好接触的感觉,可又不愿离他太远。
原璟坤被他长久地注视,不自在地低下头避开类似审视的目光,局促地问了句:“您找我有事吗?”
霍伯清心里一动,面色如初,温和一笑:“这里不方便说话,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招待我一顿晚餐?”
“可以。”原璟坤犹豫片刻,答应他的请求。
直觉告诉他,霍伯清与胡楠不同。
“谢谢。”霍伯清目送他离开,终于决定放下心中无谓的执着。
他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别人的生活呢?他有什么权利去安排别人的人生呢?
晚上七点钟,霍伯清独自一人准时来到别墅。
原璟坤特意提前通知芹嫂准备饭菜,家里来要客人。
霍伯清尚未进门,注意到半躲半藏在原璟坤身后的龚玺,小姑娘怯生生地盯着他,大眼睛一闪一闪,好奇又害怕。
霍伯清蹲在她面前,怕吓着小孩,保持半臂的距离,笑呵呵地和她套近乎:“你是媛媛吗?”
龚玺拽着原璟坤的衣角,提高语调,好像给自己壮胆似的答他:“我是媛媛,我也是龚玺!”
“龚玺……”霍伯清默念一遍。“好名字!媛媛真是个好漂亮的小姑娘。”
龚玺被夸得咯咯笑起来:“呵呵,我和爸爸一样好看,爸爸也觉得我长得好看。”指代不清的‘爸爸’,让霍伯清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霍伯清举起手里的洋娃娃,在她面前摆动:“这个是伯伯是送你的见面礼。”
洋娃娃是限量珍藏版,他特意托朋友从英国捎回来的。
不管他们之间存在什么问题,有什么矛盾,孩子是无辜的。
何况,霍伯清非常喜欢小孩。
龚玺像个小馋猫似的盯着漂亮的洋娃娃,不敢随便接受别人送的东西,仰起头期待地看着原璟坤。
原璟坤点头默许,龚玺兴奋地抱着盒子,笑得灿烂,甜甜地感谢霍伯清:“谢谢伯伯。”
霍伯清对乖巧的龚玺喜爱不已,一把抱起她,又问了问你多大了,上幼儿园了吗之类的话,一大一小相谈甚欢。
有龚玺的存在,气氛活跃许多,使原璟坤和霍伯清不至于太尴尬。
吃完丰盛的晚饭,龚玺兴致勃勃地向霍伯清展示她的画,小手拉大手,一件件地给他讲解当初的创作灵感,霍伯清饶有兴致地听着,十分耐心,还不停地夸奖她,很是投缘。
霍伯清临走时,龚玺不舍地朝他摆手:“伯伯,下次还要来噢!我请你吃好吃的。”
“好。有机会,伯伯还会再来看你的!”霍伯清亲了亲龚玺粉嘟嘟的小脸蛋,举起手来保证。
原璟坤送他出门,霍伯清的车停在别墅外面,正好,两个人边走边聊。
“你爱龚熙诺吗?”霍伯清没有铺垫,没有拐弯抹角,突然直接问道。
原璟坤显然是被他过于直白的问题吓着,他停下脚步,同样毫无避讳地做出回答:“爱。”
霍伯清从他不算大的声音中听清楚这个字,这个在他胸腔和喉咙间停顿片刻才发出的字,他仿佛依稀还听到了回音。
“那他呢,他爱你吗?”
“爱。”原璟坤一如刚才那般坚定。
霍伯清后面的话被他的坚定生生顶回去,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是感动,是震惊,还是愤怒。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来,熙诺一直是一个人,我的意思是在认识你之前。熙诺能够走到这一步,非常不容易,他最困难的那段日子,你不在他身边,或许我再怎么和你描述,可能你都没办法感同身受。其实关于他的身世和成长经历,我们都不是很清楚,他从来没提及过。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是孤独的。没有亲人在身边的那种无助感是很磨人的。熙诺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人。可我知道他心里挺脆弱的,他需要爱。所以……”霍伯清转过身,异常认真的神情。“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爱他。”
原璟坤能够感受到他的动情,甚至从他微微潮湿的眼睛里看得出这种饱含着长辈嘱托似的深情是绝对做作不出来的。
原璟坤低沉的声音穿过哽咽:“我会的。”
从别墅回酒店的路上,霍伯清接到任睿的电话,得知龚熙诺已经醒来的消息,当即掉转车头,赶赴医院。
龚熙诺脸色极差地靠着床背,匆匆而来的霍伯清拉过椅子落座,尚未消除的担忧和紧张让他竟想不到该说的话。
“□□监本打算是过来的,但他在日本处理中村的事情,实在抽不开身,他很担心你。”霍伯清半天才想起来该把胡楠的担心转告他。
龚熙诺没说话,他没问中村的事情,没问曹哲的事情,连原璟坤都没问,就一直这么呆呆地坐着,好像这些都与他无关一般。
龚熙诺的冷漠让霍伯清有点不知所措,不清楚他到底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好受才这样的,也许是兼而有之。
护士进来换药,霍伯清出了病房,王玉忠和任睿立即站起来,一天奔波下来,疲惫挂在脸上,“龚先生醒来后没说什么吗?”
王玉忠摇头:“什么都没说。”
霍伯清又问:“也没问什么吗?”
王玉忠还是摇头:“什么都没问。”
霍伯清最害怕的事情无可避免地发生了,照常理,龚熙诺醒来应该问他中村的车祸,应该问他曹哲的升迁,就算这些他都不关心,总该问问原璟坤吧,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住院的事,问问他现在是不是挺好的。
结果,该问的不该问的,他都没问。
他觉得这不是好兆头,这已经和清心寡欲不沾边了,而是绝望和心死。
霍伯清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龚熙诺被失落、烦恼、气愤、怨恨煎迫着,很多无形的压力几乎要把他压垮。
他本以为原璟坤会了解他,能体会到他的情绪,结果却事与愿违。
晕倒的瞬间,龚熙诺觉得很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
醒来后,他不知不觉地想要抵触现实,逃避现实,远离现实。
最直接的表现是他拒绝和任何人交流,自我封闭,醒来的几个小时里,除却用力的呼吸,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还吃吗?”原璟坤见龚熙诺吃了几小口便停下来,轻声询问。
金属勺把软软地搭在龚熙诺的拇指和食指间,和他人一样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放下勺子,摆摆手,表示不想再吃。
原璟坤扶着他半躺下,调整好床铺的高度,龚熙诺闭上眼睛,费劲地喘口气。
一连三天,龚熙诺都是这样的状态,呼吸困难,精神萎靡,情绪消极,寡语少食。
药吃了,针打了,液输了,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霍伯清着急,罗美静着急,王玉忠着急,原璟坤都快急疯了。
龚熙诺不抗拒治疗,也不积极配合。
每次罗美静和杰克来查房,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不咸不淡的问答。
后来,杰克干脆连问都不问,他指着自己的心脏部位用极不熟练的中文说,他,这里有病!然后又换英文,咱们治不了。
面对耸肩的杰克,罗美静只剩下无奈地叹气。
霍伯清提议请心理医生为龚熙诺做心理疏导,遭到罗美静和杰克的否定,他们一致认为龚熙诺现在的身体还没恢复,根本不能进行长时间的谈话,万一适得其反,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原璟坤更是强烈反对,谁都不知道井建业的存在,他绝对不能忍受别人无情地撕开龚熙诺心里的伤口,甚至还往上面再撒把盐;绝对不能接受龚熙诺再一次提起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这太折磨人。
原璟坤默默地收拾餐具,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怕吵到他休息。
龚熙诺醒来后,不主动和他说话,往往他问几句,龚熙诺才回一句,还是很少的几个字。
原璟坤不与他计较,他耐着性子陪伴他,和他说话,尽管龚熙诺不理他,可他还说,有时候跟自言自语似的。
有一次,原璟坤实在受不了,他跪在病床前,拉着龚熙诺的手,几乎是哀求:“熙诺,你别这样好不好?你生气的话,你可以骂我,打我也行,但是,你别这样行不行?我知道,你生我气了,我知道,我做错了……”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因为他的眼圈红了。
龚熙诺不为所动,手掌摊在原璟坤的手下,没有回应他有力的一握。
好半天,好像足有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龚熙诺都没反应,在原璟坤将要放弃的时候,凝固的空气中传来龚熙诺飘远的声音:“我一闭上眼睛,都是我妈和我妹的影子。”
原璟坤的手弹跳地松开,眼里闪起泪光,晶莹的泪滴在他眼里抖抖的,没有落下。
刹那间变得筋疲力尽,似乎没了再坚持下去的力气。
自那以后,原璟坤除了必要的关于吃喝拉撒的话以外,再没劝过龚熙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