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爱你
作者:小小嘚包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6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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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Chapter 73
“这次一走, 恐怕再不回来了吧。我早说过,他那地位那身份,哪用得着你累死累活地上班挣钱, 这下好, 回家彻底享清福去啦!”郭新倚在原璟坤的办公桌边, 看他整理东西, 一副早有所料的语气, 满脸挂着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的表情。
原璟坤慢吞吞地收拾私人物品,公事已和郭新交接完毕,正式离职。
舍不得的情绪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自毕业分配而来,断断续续也有七八年的光景, 熟悉的同事, 熟悉的环境, 熟悉的工作,经过无数朝夕相处培养出来的感情不是说没就没的。
再说, 原璟坤属于极为少数的幸运的人,能够把兴趣与工作完美地融合。
原璟坤的小学和初中都在所属片区的普通学校就读,成绩平平,和古灵精怪的同学比较,他小时候有些呆头呆脑, 属于不算聪明的孩子, 但认真刻苦。
初三那年, 原璟坤的脑筋忽然开窍, 学习成绩突飞猛进, 连班主任都吃惊不已,私下和原璟坤的父母打听, 是不是给孩子在外面报了哪位知名教师的补习班。
原璟坤的父母一头雾水,他们的文化水平一般,家里虽说经济条件不错,可也没想过花钱给还是初中生的原璟坤开小灶。
后来事实证明,男孩子确实比女孩子智力发育慢,女孩子普遍比男孩子容易早熟。
升入市重点的高中,原璟坤的学习成绩提高的愈发突出,高考填报志愿,毫不犹豫地选择位列全国排名前茅的院校的建筑系。
录取过程异常顺利,大学毕业保送研究生,读完研分配到建筑设计院。
上班不久,从天而降一个可以边工作边读博的好机会,在学历越高越吃香的社会,谁不愿多读书,读好书,关系到将来的前途命运。
原璟坤当时没想太多,他觉得只不过多个增长知识的渠道。
原璟坤因为从小无忧无虑的生活环境,比起那些从小面临生存竞争的人来说,他的个性要单纯得多,厚道得多。
比较善良,比富于爱心和同情心。
做人做事都直来直去,不善于钻营,不懂得迂回,不那么势利。
这些优点是好多事业心强的人所没有的。
这也是他在设计院工作多年,职位一直停留在首席工程师,没有晋升的主要原因。
凡事有利有弊,他的随和,他的谦让,他的不争不抢给他带来非常好的人缘。
原璟坤对能不能当官没兴趣,他工作的目的是自立,他工作的动力是喜爱。
他一贯认为,画好图比什么都重要。他爸打小教育他,说得好不如做得好。
他爸说的话,他都用心记住。
一个人的优点必然包含了一个人的缺点。
他的优点缘于良好优越的成长环境,他的缺点也来缘于此。
娇生惯养的孩子毛病都一样,任性和自我。
原璟坤的脾气倔强,谁都无法动摇他的想法,左右他的决定,谁都不能冲他大声嚷嚷冲他发脾气,包括父母。
他爸妈要是数落他,他保准生病。
想尽各种方法,最常用的一招,冲凉水澡,满身是汗吹电扇,紧接着发高烧,反正折腾的目的在于一定得生病。
原璟坤工作得到落实,父母亲戚顺理成章地开始张罗他的感情问题,尽早解决终身大事。
中学时,原璟坤是全学校公认的帅哥,自命不凡的校花追他无果,气得差点没转学;大学时,原璟坤是全院公认的英俊小生,四年里宿舍楼下的信箱里情书不断,都是各系的系花还有文艺社团的漂亮女孩儿,他对那些包裹着少女爱意的信封以及承载着绵绵情语的信纸统统视而不见。
期间也有男生跟他示爱,最执着的当属体育社团的社长,小伙子其实挺不错,要个头儿有个头儿,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要头脑有头脑,智商情商都不低,家境殷实,性格外向,爱玩爱说爱笑,阳光少年的典范。
学经济的人头脑都灵活,有事没事儿就自费组织聚会,年轻人在一起,无非吃吃饭唱唱歌,还总能找着理由捎上原璟坤。
原璟坤开始不好意思拒绝,参加几次觉得实在没劲,找借口推辞,什么晚自习必须参加,什么回家看爸妈等等。
社长同学何等聪明,猜到这招不对原璟坤的胃口,马上转变攻略方式。
青春偶像剧的俗套方法不管用,又改走台湾言情剧的抒情风格。
以送书为名,中间夹张最新上映的文艺小电影;在操场、在食堂、在图书馆、在教学楼、甚至在水房装作不经意遇见,再感叹声缘分啊,原璟坤心想一天遇到□□次,缘分有点泛滥得不值钱;每天早晨在宿舍楼下等原璟坤,C栋的同学们几乎天天都能在清晨见到体育社长和他的自行车,原璟坤不理他,自顾自地在前面走,他推着车跟在后面,直把送人到教学楼门口……
如此坚持一个学期,最后发现原璟坤是个泡不开喂不熟的主儿,知难而退。
工作后,光是原璟坤所在的科室,就有三个人或明或暗或当面或托人和原璟坤表过态了。还不包括家里为他物色的人选。
原璟坤架子端得老高,挑三拣四,高挑的嫌人看着傻,短小的嫌人看着矮,丰满的嫌人胖,骨感的嫌人瘦,外向的嫌人闹,内向的嫌人闷,总之不管多完美的人,到他这儿总能给人挑出毛病来。
过了二十八,此话题渐渐地不再被频繁提起,这也不行那也不好,谁都会烦,何况周围的适龄女孩儿都名花有主,一时间缺少合适的人选。
父母对他找女朋友的心理由急切转为随缘,省得到头来也是白操心瞎着急,选错对象还容易落埋怨。
冥冥之中,原璟坤一直在等龚熙诺。
龚熙诺在这方面显然逊色于原璟坤。
上学期间,龚熙诺保持又高又瘦的豆芽体型,男人的身段,瘦可以但必须精干有型。女孩儿总不希望自己的护花使者是个风一吹就倒地的弱才子。
再者,龚熙诺不爱说话,除了学习方面的事,与班里的同学基本无话,尤其是女同学。
在国内念大学时,上完整个学期,居然有同学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对他都没存在感。
出国就读的大学里全是富家子弟,谁的车最好意味着谁的女朋友肯定最漂亮。
当时的龚熙诺忙于学习和打工攒钱,哪儿有心思和精力交女朋友。
再说,他那会儿满心装着杨艺清,没空余的地方容纳别人。
不起眼的他压根吸引不了富家小姐的注意。
龚熙诺在此期间越长越好,身材虽然单薄,但身型逐渐靠近模特的标准。
龚熙诺在进入M&B集团的第二年,在能够独立完成大型的项目且取得成功后,整个集团的人似乎在一夜间都注意到这位才华横溢的青年。
龚熙诺经过一整年的磨练,见闻的增长和技能的增加,都令他优雅的气质和不俗的风度更为突出。
有意招他为婿的人越来越多,胡楠均以龚熙诺年纪尚轻,当以事业为重统统拒绝。他的本意等龚熙诺能够独当一面时再慎重考虑婚事,谁知,一拖再拖,最后竟成这般结局。
上天安排,龚熙诺等着原璟坤的出现。
缘分,需要等待,或许很长,或许很短。
原璟坤收拾完物品,需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抱着小小的纸箱,恋恋不舍地环顾四周,正如郭新所说,恐怕再不会回来了。
同事们把他送到门口,没再送,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低头无语,连送别的话都没人想起来说。
郭新拍了拍原璟坤的肩,不想气氛太沉重,弄得原璟坤更难过。
“行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就送到这儿啦。以后要是发财了,可别忘了大伙儿!”
原璟坤笑笑,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走向电梯,有几个女同事红了眼圈,男同事则快步回到办公室。
出了大厦,原璟坤回头仰望他们办公室所在的位置,心里不是滋味儿。抱着纸箱颓废地朝路口走,没走几步,听见后面有人按喇叭。
原璟坤转身,惊见龚熙诺的车缓慢地跟着他的脚步,赶紧往回走。
龚熙诺把车慢慢地靠边停下,打开车门,原璟坤上了车,问:“你怎么来了?”
龚熙诺接过他手里的小纸箱,放到后座,他知道原璟坤今天离职心情肯定不好,特意来接他,并且打算陪他散散心,缓解郁闷的情绪。
原璟坤系好安全带,瘫在车座里,精神不振:“咱们去哪儿啊?”
龚熙诺边开车边思索去哪儿好,实在想不到该去哪儿,最后灵机一动,带他回母校。
正值寒假,整个校园人烟稀少,空旷的操场偶尔有人经过。
龚熙诺牵着原璟坤的手在校园里溜达,偶尔停下来看留校的同学打篮球。
又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了饭,转悠到一家装修独特的小店,买下一副灰白相间的手套和一条纯白色的围巾送给原璟坤,价格不贵,样式和质量都不错。
原璟坤的心情顿时好起来,走向停车场的时候,戴着新买的手套,拍了拍双手,眼睛笑得像弯月牙,拽着龚熙诺的胳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粘着他。
“我可不可以这样粘着你一辈子呀?”
龚熙诺笑,看他的眼神表达出的意思是,你说呢?
龚熙诺每日必去医院探望井建业,原璟坤有时在有时不在,在的话,吃过晚饭,一道回家;不在的话,护工也会在,极少出现父子俩独处的尴尬场面。
病房里属于龚熙诺的东西越来越多,他的水杯,他的拖鞋,他的衣服,他常看的报纸杂志,证明他来的次数愈发频繁,他逗留的时间愈发长久。
原璟坤有意地向龚玺渗透增加家庭成员的事,他告诉龚玺以后爷爷会和他们一起生活,征求她的意见,问她好不好,愿不愿意多个爷爷和她玩。
龚玺先炫耀她明白‘爷爷’的概念,说是爸爸的爸爸,对不对。
原璟坤说对,夸她聪明。龚玺嘻嘻笑,最喜欢得到表扬和夸奖。
继而对于这件事没表现不愿意或是不高兴,相反还好奇地问了关于爷爷的好多问题。
有的问题原璟坤详细地回答她,有的问题则糊弄过去。
龚玺摆弄着洋娃娃,和它说:“我也有爷爷了,刘盼盼和尚晓静的爷爷会来接她们,以后,我爷爷也会来接我的!”又强调般地重复一遍。“我也有爷爷来接我!”
这话原璟坤听得心酸,他对龚玺有太多太多的亏欠。
岂止一个完整的家庭,还有许多无法替代的爱。
每天放学,除了爸爸妈妈,其他的小朋友还会迎来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当看到小伙伴们扑到他们怀里撒娇,龚玺怎能不羡慕,哪个小孩儿不希望被更多的疼爱?
小孩子都爱炫耀和攀比,谁要是背个崭新的书包,吃个新鲜的零食,穿个漂亮的衣服,准得告诉大家是爷爷买的还是姥爷给的。
龚玺不缺吃穿用度,可她缺这份爱。
原璟坤想到这些,愧疚地搂着龚玺,亲了亲她的脸颊,向她保证:“等爷爷身体好了,一定会去接龚玺的!”
周末,结束少年宫的课程,原璟坤带龚玺来医院认识井建业。
刚进走廊,远处的病房里传来凄惨的哭叫,见怪不怪的护士们拉住扒着床边情绪失控的家属们,口罩遮面的护工把白布盖人的移动病床推往太平间。
前来专科医院治疗的病患十有八九的结果都是如此。
龚玺头一次遇到这种场景,被不正常的声音吓着,拽着原璟坤的衣领,咧嘴要哭。
原璟坤捂着她的眼睛把她抱到外面,在小卖部附近走了走,买了一袋果冻,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过了一会儿,里面恢复往日的安静,两人返回去。
原璟坤拉着龚玺来到病床前,输完液的井建业精神正好:“叫爷爷。”
龚玺盯着井建业,陌生的面孔,不敢靠前,怯怯地叫道:“爷爷。”
“你是媛媛么?”井建业之前听原璟坤提及过,不过原璟坤没告诉他实情,他认为龚玺就是龚熙诺的亲女儿,是他的亲孙女。如今得以相见,不免心情激动。
“嗯。”龚玺点头,走近一步,来到他跟前。
井建业眼里闪着泪花,费力地抬手摸了摸龚玺的脑袋:“媛媛长得真漂亮,和爸爸一样。”
龚玺拖住他无力的手,风马牛不相及地冒出一句:“爷爷,你能接我放学吗?”表情极为认真。
井建业愣住,稍后明白她的意思,拉着她的手,虚弱地笑:“当然能,等爷爷好了,天天接你放学,好不好?”
“好!”龚玺伸出小手指头勾住他的小手指头,嘴里念叨。“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原璟坤抱起龚玺,不想井建业的情绪起伏太大:“好了,爷爷要休息,媛媛先自己玩,等爷爷醒了,再陪媛媛玩。”
井建业睡觉时,坐在床边的龚玺乖乖地安静看书。
等井建业醒来,她主动给他讲故事,要井建业拿着书问她问题,然后反过来问井建业,他故意答错,龚玺便及时纠正他,给他分析错误的原因,讲解其中的道理,活脱脱一副小老师的做派。
孩子和老人最容易建立感情,不出半日,相处融洽的祖孙俩已彼此熟悉,龚玺高兴又多个可以陪她玩耍的人。
龚熙诺对原璟坤带龚玺来医院没太大的反应,但当他听到龚玺对井建业的称呼时,不满地皱起眉头。
趁原璟坤在洗手间淘毛巾时,跟进来不悦道:“我不喜欢媛媛叫他爷爷,他根本不是媛媛的爷爷。”
原璟坤早料到龚熙诺会这么说,抬头看镜子里的龚熙诺,心平气和地回他:“我也不是媛媛的爸爸。”
“这怎么一样?”龚熙诺挑眉,原璟坤分明在偷换他的概念。
原璟坤拧干毛巾,留下一句:“那你自己去和他说。”
龚熙诺被噎得无话可说,原璟坤明明知道他和井建业没有交流,这不是有意为难他吗?
龚熙诺生了一个晚上的闷气,最后不了了之,龚玺对井建业的称呼也没变。
龚熙诺破天荒的妥协,原璟坤对于他的胜利感到颇为得意。
大多数时候龚熙诺都是下班直接去医院,进了病房,把脱下的外衣挂进衣柜、换拖鞋、把包放入抽屉、打开加湿器、看看输液袋外贴着的标签和点滴的速度、最后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一连串的动作足以见得他的随便和放松,这种随便和放松只有在家里在亲人面前才会表现出来。
原璟坤照旧倒杯温水递给他:“今儿怎么这么早?”
“嗯,没什么事。”龚熙诺喝完水,把水杯还给原璟坤,注意到茶几上的粗布和大颗的盐粒。“这是什么?”
“嗯?”原璟坤洗好杯子放回原处,拿起缝到一半的布袋。“把这种盐缝在这种布的袋子里,加热后敷在胃口上,养胃。”
原璟坤计划做两个,井建业和龚熙诺一人一个,他们俩的胃都不好。
“加热?是蒸是煮啊?”龚熙诺见他捏着针笨手笨脚地缝线,真怕他扎着手。
“在微波炉里转一下就行,很方便的。”面对龚熙诺不太相信的目光,原璟坤极力打消他的怀疑。“偏方治大病,懂吗?好多人都试过呢,效果特别好。”
“回来让芹嫂做吧。”原璟坤每缝一针,龚熙诺的心就猛跳一下,实在是不放心他动刀动针。
“不用,我能行!”原璟坤倔强地亲自缝制,这劲头谁都拦不住。
晚饭时,井建业输液扎针的右手使不上劲,握不住勺,颤巍巍地舀起一勺紫米粥,送到嘴边又洒回去一大半。
原璟坤装没注意,几次过后,龚熙诺看不下去,夺过井建业手里的勺,端起碗,把吹凉的粥送至他的嘴边。
井建业呆呆地看他,右手还保持着握勺的姿势,片刻恍然,慌张地张开嘴,吞下勺里温度适中的粥。
一勺接着一勺,细心地拿捏好间隔的时间,认真地掐算每勺的粥量,不时地拿起毛巾擦拭残留在嘴边的粥汤,尽管龚熙诺的动作不甚轻柔,但也尽心尽力。
龚熙诺的做事风格,不管他是否发自内心的情愿,不管他是否带有感情,一旦他决定要做的事,他定会全情投入,做到至善至美,不留遗憾。
这是他的优点,是最吸引人的魅力。
紫米粥里落入几滴泪,那一句‘对不起’,那一句‘原谅我’,在井建业的喉间上下翻动,终是鼓不起勇气说出口。
他知道,他的过错不是一句话可以抵消和补偿的。
现在的他,唯有祈求上苍,能够再给他些时间,他想以实际行动来弥补对龚熙诺的亏欠。
不知,是否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