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崖底恢复平静，众人陆续离开山洞，为为首的是沈渊城，躲在最后的是林阳一，一行人聚集在崖底某处，即将开始接下来的行程。

弟子们此行的目的是为历练，自然不能一直跟在自己师父掌门或者师叔师伯身后，那样的历练将不利于弟子们的提升。

于是，莫依然和萧承翰十分的有默契，甫一落到崖底，便将各自的弟子们打发走，继续在谷中游历也好，寻找出口离开也罢，反正不能与他们同行。

江黛云几人还有点可惜，不能继续抱大腿，林阳一一听到这话，则恨不得立马拔腿狂奔。

他觉得昨晚的变异兽群，在他师叔面前也不过如此，他师叔可比变异兽可怕多了！昨晚差一点点就掀了他的老底……

心情虽然很激动，但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强压着振奋的心，林阳一与薛智超等人一起，向秦崇明和元茗齐等人一一道别。

礼仪做足之后，林阳一出逃似的和薛智超四人消失在莫依然等人面前。

直到彻底离开他们的视线，林阳一把面具扯下一点，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的虚汗，狠狠地吸一口气，感觉空气里是劫后余新生的味道！

这边，萧承翰和莫依然刚打发掉自己的弟子，转眼间，他们五人却相约同行……

经过两天的时间在崖底中行走，沈渊城三人几乎可以确定，这处谷底除了生长着大量的变异植株和变异兽，并未发现什么先人古迹，或者其他一些奇异且值得考究的地方。

这里就是一个白天平静，夜晚活跃的崖底罢了，也就莫依然和元茗齐比较热衷于采集这里的毒花毒菜，用于炼制毒丹。

于是，这两天中，三人完全将这处崖底当成了一个出游的地方，十足惬意闲情的在谷内游走，一边收集着变异植株，顺便寻找离开的出口。

这次之所以邀秦崇明和萧承翰二人暂时同行，是为了相互分享各自在一路上的发现。

他们进入玄泽福地的最终目的是同一个，搜寻先人踪迹只是其一，最主要的目的是掌握更多福地的信息，继而揭开玄泽福地的本质。

“这个崖底是我们二人进入玄泽福地后来到的第六个小世界。”秦崇明说道。

此时的五人已经行至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域，这里的光照条件与别处截然不同，几乎与正常的地面光照程度一致。

一簇异常耀眼的光线从崖顶直射而下，正巧落于最中心的清澈湖面之上，泛起波光粼粼的涟漪，四周所生长的植株也比别处显得正常许多，几乎看不到奇形怪状的植物。

绿植、鲜花、以及草地围绕着的清澈湖泊，湖水清澈见底，一眼便能看到水中摇曳的水草。

若不是清晰的知道他们此刻正置身崖底，不远处还生长着许多形态怪异的变异植株，眼前这一小片区域，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一个正常的山谷。

秦崇明抬眼扫视一周，继续说道: “每一个地方都有奇特之处，我们却暂时找不到将之关联起来的特异点。”

秦崇明的语气中带着叹息，此行是否能带着些有用的信息回去还是个未知数。

萧承翰看向沈渊城三人，“你们可有发现？”

元茗齐很快道：“确实有一个特殊的发现，只是无法确定于我们而言是否有用，又或者只是巧合。”

“哦？”秦崇明的目光重新亮起来，“什么发现？可否说出来听听？”

“当然可以。”莫依然笑着说道。

他们同属东玄大陆，各派间的关系又一向平和，大家齐心协力，分享各自手中掌握的线索，争取早日揭开玄泽福地的本质，对于整个东玄大陆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个崖底是我们三人到达的第七个地方。”莫依然缓缓说道: “在第二个小世界时，我们曾遇到一个灵。”

“灵？”萧承翰面目诧异道。

世人皆知，万物皆有灵，妖兽通过修炼进阶可生出灵智，最终幻化为人。

同样的，一件不具备生命的物体，例如一支精致的簪子，一件质朴的古物，甚至是一个奇异的地域，经过漫长的岁月沉淀，亦可能生出灵智，逐渐衍生为可脱离事物本身的灵体。

当然，这种情况极少见。

“对。”莫依然继续道：“起初……我和元师兄以为那是神兽幻化而成的人类。”

“没错……”元茗齐叹道：“神兽幻化为人已经是少见，更何况是少之又少的灵体，我们差点将之混淆。”

“还好我们沈师弟游历次数甚多。”莫依然接着道：“他见过不少幻化为人的神兽，很快便发现那灵体的不同之处。”

闻言，秦崇明和萧承翰不约而同的看向一直静默在旁的沈渊城，眼中的神色是求解快速分辨两者的方法。

察觉到两人的目光，沈渊城终于舍得掀起眼皮，沉默一瞬，旋即开口：“神兽化人是真实的血肉之躯，灵体只是意识凝聚而成的一种形态，不能算是真实意义上的生命体。”

第304章 崖底异变谷16

将一柄匕首插入水里和土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沈渊城当时趁其不备，悄然向灵体打入一丝灵力。

“向人体打入灵力是什么感觉，相信二位再清楚不过。”停顿一瞬，沈渊城继而说道：“灵力打入灵体的感觉与打入虚空无异。”

因为灵体的本质就是一团意识，只不过是拥有了人的形态，内里终究不是血和肉。

莫依然：“对，实在是因为灵体是比神兽化人还要稀少的存在，所以，一开始我和元师兄压根就没往灵体上想，好在沈师弟比我们考虑得多一些。”

秦崇明微微颔首：“那元峰主刚才说的巧合是？”

元茗齐：“我们曾见过那个灵体四次，且是在四个不同的地方。”

除了他们到达的第一个小世界，和上一个小世界铁山群之外，中途的四个小世界，他们都曾在里面见到过那个灵体。

那是由什么而衍生的灵体，又是什么原因和他们频繁的在不同的小世界里相遇，这些他们全都不得而知，只能暂时将之归为巧合。

闻言，秦崇明和萧承翰的眼中均流露出惊诧之色。

秦崇明: “你们都是在什么情况下见到那个灵体？”

莫依然皱了一下眉: “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我们在各地行走的途中，偶然间往某处一瞥，便发现了它的踪迹，好几次皆是如此。”

“你们与它是否有过交流？”萧承翰接着道。

“并无交流。”元茗齐回道: “我们之间一直保持着距离。”

莫依然: “但可以看得出来，它一直在观察我们，却没有接近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奇，就像她们好奇灵体一样，灵体也在好奇人类。

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在上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令她有一种对方在一路跟着她们的错觉。

秦崇明: “按理说，灵体一般不会离开衍生自己的事物太久，你们在四个不同的小世界中均与它相遇，那是否能证明……它并不是专属于某一个小世界的固定产物？”

它又是否与整个福地相关？

最后一句话秦崇明没有说出口，但他相信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能意识到。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寂。

片刻后，元茗齐笑道: “我们的确有过这个猜想，只是无法就此下定论。”

若那灵体肯与他们交流，或许能从它的口中获取一些关于福地的有用信息，可它始终与他们保持适宜距离，但凡发现他们靠近的意图，便会消失不见。

“那灵体是何模样？”萧承翰问道。

往后他和掌门若能有幸遇见，说不定可以试着接触一二。

“它的模样可就有意思了。”莫依然仿佛在谈及什么有趣的事物，津津乐道：“那灵体是孩童模样，灵气十足，雌雄难辨，宛如花中精灵，在阳光下仿佛散着金光似的……”

元茗齐补充道：“披散着一头金色的头发，身着一套明黄色的精细衣裳，连瞳孔亦是褐中带金。”

正当莫依然等人沉迷于交流灵体的特征时，身后的湖泊中突然冒出一颗圆滚滚的金色小脑袋，好似美人鱼浮出水面。

一双短小可爱的手臂搭在岸边上，只露出半个身子，下半身隐于水中，脑袋搁在手臂上，金色的大眼睛带着好奇，一眨一眨的打量着岸上的人。

即便刚从水底下探出头，金色微卷的细发、以及身上鲜黄色的衣衫却丝毫没有沾上水迹，隐没在水中的小短腿在惬意的蹬着水。

原本沉默不语的沈渊城突然在这时抬起起头，凌厉的黑眸投向不远处的湖泊，恰巧与一对金色的眸子对上。

“不用说了。”沈渊城突然出声制止了元茗齐几人的对话，“想知道它长什么样，转个身就行。”

原本的秦崇明等人皆是背对或侧对着湖泊，闻言皆是一惊，几乎是同时转身看向身后的湖泊。

莫依然和元茗齐已经见过水边的金色小孩儿很多次，如今再次见到，对于它的相貌已经见怪不怪。

只是有些惊讶于对方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次数，貌似多到有些不正常，已经不能称之为巧合。

秦崇明和萧承翰刚才还在听莫依然和元茗齐形容灵体的大概相貌，下一刻却突然见到了灵体的真容。

有一种正在画画，画着画着，笔下的人物突然成真的感觉，别说有多奇妙了。

即便被发现了踪迹，金色的眼睛依旧在眨巴眨巴的看着岸上的五个人，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自觉，更没有惶恐逃窜的迹象。

灵体依旧如之前一般，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看向他们，也不知道它究竟在好奇些什么。

莫依然几人相互交流了一个眼神，他们进入玄泽福地后历经多个小世界，关于福地本质的线索却一无收获，眼前的灵貌似是他们目前所能接触到线索的唯一途径。

所以这一次，不管它会不会突然消失，也要主动尝试与它进行交流，这个任务被交给五人中最有亲和力的莫依然。

莫依然先是努力扬起一个自认为最亲切和善的笑容，紧接着，再使用最轻柔的声音，对趴在岸边宛如精灵般的小人儿说道：“可以和你说说话么？”

金色小人儿歪头看了莫依然一言，没有开口的意思。

莫依然却一点也不气馁，只要它不像之前一样突然消失就行。

“你是在跟着我们么？”莫依然又道。

金色小人的头歪向另一边，这次似乎在思考莫依然的话，依旧没有开口。

就在莫依然准备再接再厉继续刷好感的时候，一道空灵的嗓音终于自湖边响起。

“我没有跟着你们呀，你不要太臭美。”

“……”莫依然一下子被噎住。

她刚才……好像一不小心臭美了一下。

人家好像不是在跟着他们，难不成这频繁的相遇真是巧合？

就在莫依然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湖边金色小人儿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跟的是他，才不是你们。”

莫依然、秦崇明、元茗齐、萧承翰四人顺着小短手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张冷硬沉着的脸。

灵体所指的人是沈渊城，它这一路上跟着的人是沈渊城，它一直在观察的人也是沈渊城。

莫依然和元茗齐只是一路与沈渊城同行，才让他们误以为灵体是跟着他们三人，实际上它要跟的人只有沈渊城。

沈渊城就这么看着岸边的灵体，黑眸中藏着不明的神色，并未言语。

“你……”元茗齐试探性的问道：“为什么要跟着他？”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元茗齐与其他人对视一眼，这个灵体看着挺可爱，实际不太好说话！

灵体没有再管其他人，金色的眸子看向岸上身量高大的黑衣男人，瞳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思念。

“你……认识我吗？”

沈渊城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是与平常一般无二的冷淡，没有直接回答它的问题。

“我应该认识你吗？”

闻言，灵体白净水嫩的小脸上瞬间涌现一股浓浓的委屈，随后一头扎进身后的水面，继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