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似乎很久没有和人倾诉心声，说的很投入，陷入深深的回忆中，眼神都变得美好了许多。

刚开始，她还是在给叶辰做讲解，到后来，完全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根本不管叶辰的反应，只顾着诉说。

“我们太天真了，一个完整无缺的天道，太难了，不只是补全大道的问题，还涉及到因果报应，生死轮回。当年的补天教派，何等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那么多的人杰汇聚在一起，雄心壮志想要开创一个全新的天地，甚至公开与老天爷叫板，那些年，诸天诸地，那么多的位面，无不以我们为榜样，满嘴的溢美之词，结果如何呢。”

“天纵奇才也有老死的那一天，这个世界，终究是宿命主宰了一切，任何生灵，是没有办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存在的，我们都是命中注定着要什么时间出生，什么时间死去，达到什么境界，认识什么人，都是老天爷一早定好的。”

“任何想要超脱这份命运的人，都是在和老天爷作对，我们以为我们的势力足够大，狂妄到认为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们，哪怕是老天爷，但我们太年轻了，太天真了，结果就是，我们的命运，依旧无法逃脱冥冥之中的主宰，老天爷在暗中看着我们补天教派兴盛又衰败，它什么都不用做，我们就已经被岁月所击败。”

“到现在，偌大的补天教派，最终只剩下我这个老婆子还苟延残喘着，其他的人活着已经死掉了只剩下懵懵懂懂的鬼魂体，依旧守候在这里，或者干脆已经灰飞烟灭，连轮回都没有进入。那么多惊才绝艳的人杰们都离开了，走的时候都是不甘心的问我，为什么葬天岛还没有成功，为什么我们究竟错了哪一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一个资质平庸，在整个补天教派中排不上号的普通人，那么多人杰都无法解答的问题，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说到这里，老妪看着叶辰，说道：“几个纪元的努力，整个强盛的位面由胜到衰，最终走到灭亡，我们太自负了，以为凭我们这些人就能成功补一条完整自由的天道出来，结果我们都失败了。相比之下，你们是聪明的，虽然你们的位面只有不多的主神，却都是有大智慧的存在，你们没有走补全天道这种浩大工程，也从没有想过简单的几个纪元就成功，你们在接连不断的培养着血脉，一代又一代的传承，虽然缓慢，但却不引人瞩目，而且生生不息，不曾断绝。”

叶辰听了很久，终于开口发问：“婆婆，我们，地球位面，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老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有一些猜测，但我不能告诉你。”

“你现在不知道的，应该是你们谋划中的一环，你们要做的事情，最终的目的和我们补天教派是殊途同归的，就是要超脱出命运的摆布，但实现的方式却截然不同，我没有具体的打听过你们究竟在谋划什么，只知道，你们并非在追求天道。”

叶辰深吸一口气，只能作罢。

无论怎样，今日与这位神秘老妪的交谈，都让叶辰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世界背后的黑手，真的有某种存在，操纵着所有人的命运。这种命运的主宰，哪怕是主神，乃至整个位面，都难以逃脱。叶辰回想起他所看到的地球被毁灭的信息，不禁联想到了灾厄位面。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地球位面并非毁灭于灾厄位面，而是毁灭于宿命，如同被事先写好的命运剧本注定了地球位面的结局一般。

那些主神为了拯救整个地球位面，付出了无数的努力，却惊觉地球位面即便不被灾厄位面毁灭，也会遭遇其他恐怖文明的侵袭，终究无法摆脱被毁灭的悲惨命运。

于是，他们方才醒悟，开始谋划一盘天大的棋局，并且一代又一代地传承着，制定了一个宏伟而隐秘的计划。

在这个计划中，我到底是怎样的角色呢？

叶辰茫然地自问，心中却毫无头绪。

离别的时候，老妪告知了叶辰等人，不能再继续留在葬天岛上，原因很简单。

因为叶辰，得到了地球位面在葬天岛十万年的谋划成果，往生大道和死寂大道，这两条大道是葬天岛运行的基础法则中的核心力量，叶辰既然已经得到，在整个葬天岛就好像开了特权账号一样，可以随意夺舍，甚至可能会破坏到整个葬天岛的补天道谋划。

所以叶辰已经不能留在这里了。

叶辰也点头表示理解，在老妪讲完整个补天教派的谋划后，他油然而生一种苍凉感觉，整个世界，无数位面，无数生灵，竟然都被看不见的宿命之手操纵，努力奋斗上几个纪元，都无法逃脱这种宿命安排，竟然是何等悲凉的事情。

他，补天教派，地球位面，都好像即将溺水的蚂蚁，在水面上苦苦挣扎着，想要争取到那亿万分之一的奇迹。

或许，当初留在地球上，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短暂的生，短暂的死亡，什么都不知道，每天上学，工作，结婚生子，赚钱，旅游，吃喝玩乐，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不穿越而来，不了解这么多的事情，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布局，会快乐很多。

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啊。

叶辰毫不纠缠，爽快地答应离开，末了，向老妪抛出一个问题。

有关昨夜那场梦，梦中那些不住磕头的尸体。

老妪的眼中，倏地闪过一缕诡异的光芒。

“那便是埋葬神明尸体的代价，是帮助他们洗去罪孽因果的报偿。”老妪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森了起来，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

“我们葬天岛，正致力于埋葬神明，编织一条全知全能的天道。我们要让无数的神明安息，洗净他们在天道、大道、神道中的烙印坐标，那是他们的生命之锚。而这无数的锚，终将把天道编织完整。”

“然而，这一切皆有代价。洗净罪孽，意味着要替这些神明尸体承担因果，那些梦中的尸体，乃宿命因果的具象化呈现。”老妪的话语，如寒风般凛冽。

“它们，正在磕头借寿。”老妪的结语，恰似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叶辰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