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派出三路探子，一来确认通往码头方向有无叛军残余。

二来快速搞清楚尚志去向，待听得强渡绣水河去往山东后，惊的自己说不出话来……

年末的冬季，河水虽未全部结冰、零下十二三四度总是有的吧，一人高的绣河呐……

惊讶的同时不忘感叹一番……

尚志这是不要命了！

话虽如此、逼那份上，但凡身怀利器、必然杀心自起呀！兄弟儿……

别说什么害怕胆小之类的、二万五还不是照样用脚走出来的吗！

……

非要说朝廷近几年都干了些什么？两字、剿匪……

山东平叛不到半年、尚志又来！

怀远闷声发出苦笑、于是正要挥鞭加速之时，一旁百灵却突然一声惊呼！

他也为之微微一愣……

急忙顺她目光望去，只见官道不远处人群，有一女子手牵双马、身着一袭破旧长袍，头发蓬乱不堪、半脸被无情遮住……

……

然而，在这乱糟糟脏发之下，却有一抹熟悉身影傲然屹立、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怀远定睛看去、血淋淋头颅被她一刀砍下抓在另一只手中……

似乎就在同时……

人群爆发喝骂、全然都是一副异样盯着那女子……

此刻、百灵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狂喜和难以置信！原来，那个站在人群中的人……

不是旁人、竟是自己的姐姐……

自己的亲姐姐！

……

她像儿时记忆那样、不停揉搓双目……

希望非梦一场……

……

她匆匆下得马来、静静愣在原地，波澜起伏小心脏、砰砰直跳！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这个……

这个……毫无音讯已久的姐姐……

突然出现在这里！

……

此刻人群怔呆、见一群黑服骑兵轰然停滞，他们自趣跪倒一片……

……

然而那女子、直挺挺站在那里，似乎也注意到了怀远和百灵存在……

她们两人目光交汇，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百灵忍不住颤抖、心中翻腾着无数个思念，奋力呐喊……

“姐……！”

“姐姐！”

她用尽全力、迎向梅金莲……

二人官道重逢，彼此紧紧相拥……

放声哭泣如晴天暴雨……

“小妹！小妹……”

“姐……你！”金莲赤脚冻疮、血泥塑面、试图背过丑态……

百灵双目含泪、颤抖双手死死握住她……

生怕这是一场梦……

……

……

直到午时、秦怀远和牛四在码头汇合，当面说明昨夜大致战况……

牛四惊讶……

尚志残血攻打海州、相当了得……

莫非佯攻？他正思索、尚志寓意为何之时……

百灵、梅金莲挽手同框出镜……

牛四万万没想到、梅金莲还活着，怀远这才解释一番，返回路遇十来个溃军、说是溃军不如说农夫更为贴切，他们企图夺下梅金莲抢来的战马……

赶巧被怀远制止……

……

几人见面、牛四当然少不了唏嘘宽慰，看到百灵难掩激动、就连说话也亢奋了许多……

牛四在想、亲人见面当倍感珍惜，这种感觉他懂，于是为金莲接风、特地围一桌，借着冬季寒光……

造起了火锅。

……

原来昨晚被炮击的是董永、并非尚志本人，听梅金莲说起、二人在后金与农民军产生严重分歧……

官军步步紧扣、既然都有不同选择，唯一各走各路……

老话说的好、鸡蛋分蓝放、风险分一半，尚志、董永二人也正是此意，若无牛四阻拦、还别说，董永押对了！

……

在怀远说到，尚志强渡绣水河、他猜测黎明之前早已流入山东……

牛四不动声色边给金莲夹菜、边连连点头，曹都督急信中明确要求魏国公和牛四务必将尚志拖至海州境内、自己则全力入河南围剿张献忠！

原本贫血的张献忠险些躺在河南，正是因为尚志存在、农民军获得满血喘息，无疑又壮大起来……

……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尚志横插一腿的搅局能力，潜移默化帮助了一些在河南苦苦挣扎的农民军。

是否加速王朝灭亡？牛四不敢断定，昙花一现或锦上添花、都足以证明，尚志在所有农民军中、至少分担了些仇恨……

……

之后梅金莲说起董永是被冤枉的，朝中借侯正直这口老刀、几乎将应天、九江、嘉兴等多地官员以爆炸案为由，充入大狱、涉及范围广，一度延伸至南昌府……

牵扯不及的，甚至以莫须有罪名成立。

她还说在押期间，阮先生及其国子监等众多学子，曾去探望董永……

不知是哪位学子道出一首诗句，以告慰董永不幸遭遇……

话到此处、仰脖一抹火辣下肚，清嗓……

“沙狂奔洪、不羁董公衷肠，

苟匍井市、不过鼠辈尔……”

…… ……

念毕、才知董永内心所想，大致意思、老子宁与尚志共罪，也不为你们这些朝廷鼠辈做事……

所以呐，董永多少有些风骨、这样的人牛四竖起大拇指，佩服！

……

金莲说完、像是得到解药，整个人都变了……

她异常冷静、像褪去年久蛇皮，干净、洒脱、心容航母那样……

这尼玛是要遭多少罪？

受多少辱？

挨多少打？

方能成角啊……

……

暗无天日的牢狱、漫天期待直到净化自己，得到自己……

不得不说、打浑逗趣的她死了，死在那个两军万人对垒……

死在那个成百上千玩命奔逃……

死在那个一双双饥寒交迫的雨夜……

……

如她所说、尚志董永非恶之人，不过被逼无奈而已，众多农民军中的一粒沙、碗内一粒米，不是吗？

……

金莲醉了、说话却无比清晰……

“王德林在南京有家暗坊，据说与龙少有关……”

她听一位狱友说过、只是可惜，那位狱友没能活过昨天……

……

牛四淡淡回了一句，“金莲、此事不必再多费心思。”

“你打不过人家，是你、我技不如人，这没什么好说的！”

牛四主动担责……

“是我大意了！”

……

无外乎牛四考虑不周、梅金莲所领导的不过是一群江湖散人，准确的说来、二流都算不上，什么偷鸡摸狗、男盗女娼等一些上不得台面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