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昏面向风里希，指着荆非：“我可以揍他吗？”

风里希将藤条递给黄昏：“给你这个。”

荆非连忙缩到风里希身后：“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黄昏挥出响亮的空间撕裂声，跃跃试试：“我本来就不是君子。”

风里希向侧面走出一步，荆非中门大开：“喂，妈，你怎么能把我卖了。”

风里希佯装无奈：“我也是黄昏的妈，不能偏袒你。”

荆非竟无言以对，只能退而求其次，一把缩到姬柰身后。

本以为姬柰会狡黠一笑，抽起另一根枝条跟黄昏一起抽他，然而姬柰抬起手，拦在藤条之前。

在藤条停下之时，她转身面向荆非，笑得清澈而美丽，语气前所未有的真诚：“荆非，谢谢你愿意帮我延续我那没能完成的使命，这一路走来……”

“很辛苦吧。”

荆非愣住，本想哭，露出的却是坦然的笑：“真的……真的很辛苦，辛苦到想死，只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哪怕最后失败了，我大概也不会后悔在那一天抓住你留下的……”

“拯救世界的希望。”

风里希垂眸，如风吹过柳絮，掀起枝叶：“你们的痛苦皆因我而起，感谢你们为我弥补我的过错，说出你们的愿望吧，我会尽我所能地满足你们。”

姬柰的双眼闪烁出希冀的光：“你可以让我的队员们……回来吗？”

风里希微笑，笑得怅然若失，似乎早就知道姬柰一定会许下这个愿望：“她们的灵魂早已步入轮回，我很想说我能做到，只是……”

她停顿，不想再找任何借口，悠远地叹息：“对不起。”

她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她可以复活姬柰的队员……用时间回溯的方式。

她与黄昏一样，曾试过无数次回溯时间，想要获得一个想要的结果，可每一次回溯，无一例外都会走向一个不可控的结局，而这个结局……往往是毁灭。

她于很久很久以前，就决定不再回溯时间……

本！应！如！此！

然而，在得知荆洛死去的那一天，她还是没忍住用了。

数万次的回溯，动用神明的力量违逆她曾定下的法则，干涉本该死去的生命……最终都没能真正地将荆洛拯救，反而遭致地之域一次又一次的加速覆灭。

她本以为地之域的覆灭是连神明都无法改变的既定的命运，直到她放……弃……拯救荆洛……

她这才……不……也许不知道在数不尽的时光之前她便明白，她干涉曾为世界定下的法则，必将遭至法则的反噬。

为了世界的存续，视若无睹是她……

唯一的选择。

听到这个答案，姬柰没有悲伤，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果然没那么容易呐~”

风里希的语气加速：“你的灵魂还在，我可以为你重新捏造一具肉体……”

姬柰轻触樱唇，浅浅一笑：“那样也会有“后果”吧？”

风里希眼底闪过一抹哀伤：“怎么你也……”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为何……荆非能猜到，姬柰也能猜到。

姬柰有点小得意：“毕竟姐姐我也算荆非的半个师傅哦~”

荆非向姬柰抬起手，期盼的目光在眼底流转：“云雪她……一定很希望你回去。”

世界如果因为这个再度走向湮灭之途，那么他就再拯救一次世界！

只要姬柰……

姬柰娇媚一笑：“嗯哼哼哼~，只是云雪吗？你就不想姐姐我回去？”

“我也想你回来！”

能回来。

姬柰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受了太多苦难，她理应获得幸福。

姬柰没想到荆非会这么诚实地大喊出来，愣了一瞬，眨了眨眼，随后嫣然一笑：“哈哈哈~，我越来越明白为什么云雪这么执着于你了，你和她真的太像了。”

“帮姐姐给云雪道个歉吧，我不能任性，也不能……”

“抛弃我的队员们。”

在姬柰身后，她的队员们仿佛伫立在那，等待着她。

“我……”

荆非还想说些什么，最后握住拳头，没再说话，这是姬柰自己的选择，他应当给予最高的尊重。

“荆非妈妈，麻烦你让我轮回到我队员所在之地吧，虽然不太可能实现，但也许有那么一天，我能记起她们，为她们带来这一世没能带来的幸福。”

“轮回意味着会失去所有记忆，你确定……”

“要这么做吗？”

风里希见过许许多多姬柰这样的人，他们……她明明可以再多自私一点，可他们总是会选择那一条让人心痛的路。

姬柰笃定地点头：“确定。”

风里希指尖轻颤，在虚空中点出一道门扉：“走进这里，你便能步入轮回。”

“那荆非、黄昏和……小不点，姐姐我走啦，想必以后都不会再见了，想想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姬柰神色浮出一抹黯然，她转身之时，黄昏忽然开口，没有情绪：“那……”

“你介不介意带多个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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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让荆非与姬柰都呆滞原地。

姬柰回身，长长的睫毛眨动，有些讶异：“黄昏你的意思是……”

“要跟我一起走？”

黄昏比姬柰更笃定地颔首：“是。”

“为什么？你明明是不死不灭，掌握时间的生命。”

跟她一起走，就说明黄昏也要步入轮回，沦为一个普通人。

黄昏抬眸，望向遥远的星空：“自宇宙初开，我便被创造出来，并赋予清除秽物、维系星辰的使命。”

“我拥有无尽的时间，也拥有与生灵感同身受的力量。”

“我或许确实能称之为一个——”

“神。”

风里希捏出宇宙之时，便一同捏出黄昏，赋予他感情、时间与……维系世界稳定的职责。

每当有哪个世界趋于灭亡，他便会降临，为世界带来曙光。

如果说有谁可以跨越风里希定下的世间法则，那就唯有黄昏这个最初诞生从未篡改的“第一法则”。

“我拯救了许多世界，也亲眼见证更多的世界走向湮灭，无能为力……”

“无尽的生命与情绪的感知曾给我带来无上的欢悦，也给我带来不尽的痛苦……”

“我早已厌倦当一位神，曾想要永远离去……未能如愿，而现在……”

黄昏的视线由远及近，注目姬柰，无波无澜：“我想为你而活。”

姬柰瞪大双眼：“啊？这……为什么？”

“因为我坚信……只有我能给你带来幸福！”

荆非仿佛又在黄昏身上感觉到了——王的霸道。

姬柰俏脸蒙上红晕，有些许滚烫，她掌背轻贴脸颊：“你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

“有无必要取决于我。”

“你如果跟我走了，世界再有危机怎么办？”

“……”

黄昏沉默。

风里希平静无澜地开口，在湖水中央泛起点点涟漪：“我会负起责任。”她绝不会再造一个噬神，也会继续为天地修补裂痕，只为她所创造的世界，世界孕育的生灵能过得更长久、更安稳一些……

黄昏为了她已经付出太多、太久……如今她的这个孩子终于心有所向，她是时候该斩断束缚的镣铐，让他自由地展翅翱翔。

“母亲，谢谢你。”

风里希轻轻地摇头：“应该是我谢谢你。”

“老友……”

荆非揪住头发，轻声呼唤，他曾想过有那么一天，黄昏化形为人，与他一同游戏、互损、干架、和好……

如今，化形为人实现了，后面的……好像不行了啊……

黄昏走向荆非，向他伸手：“这个帮我给苏睦，吞噬越久的意识越容易消逝，我只能挽回最迟吞噬的这些，抱歉……”

荆非伸手接过，那是一颗洁白的种子，种子在发光，光芒中好像有着生命在鼓动，温暖似春：“这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事，你应当为此感到自豪。”

黄昏临近黑夜，总能为绝望的世界带来点点星光。

荆非张开双手，向前一步。

黄昏退后半步，躲开：“别，不搞基。”

“我也不搞，抱一下怎么了！”

黄昏一笑，帅得一塌糊涂，向前一步，紧紧抱住荆非，声音中带着的那一股情绪——名为温柔：“老友，保重。”

“你也是。”

黄昏转身，不再留恋。

“你也要走吗，傻子……”

傻子小巧佝偻的身躯紧随黄昏。

回应荆非的是他脸上划出的伤口，还有傻子暖暖的拥抱，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你……要……幸……福。”

“嗯，你也要幸福。”

他跟傻子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也没过多少次交流，可没有傻子就没有今天的他。

他愿为傻子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姬柰、黄昏、傻子向他招手，走进门中。

天之域，花园村，花园教堂，门前。

一白一樱一黑三色流光轮转，流光消匿，化作一男子、一女子、一婴孩。

男子白发，女子樱发，英俊与绝美的两人闭眼依偎，神色柔和。

教堂里，孩子们纷纷跑出：“天上掉下了个哥哥姐姐弟弟！”

“哈哈哈~，哥哥姐姐弟弟！”

黄昏与姬柰没有轮回为婴儿，这是神明给他们降下的这个世界法则之内的——怜悯。

神之域，空中花园。

荆非与风里希靠在树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默契地没有谈起离开的话语。

可离别终有时。

“好了，臭小子，该回去了，小雪还在等你呢。”

“是啊……”

“多吃蔬菜，少吃外卖，少喝饮料，多喝水，睡觉记得盖被子，别欺负小雪……”

“真唠叨。”

风里希抬手，轻抚荆非的脑袋，没有揉乱他的头发：“往后的路，妈不能陪你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

荆非把手放在风里希的掌背上，传来温暖：“你也是，真别再造一个噬神了，这次可没黄昏帮我了……如果累了、倦了，就来找我吧，我会好好听你抱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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