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清莺十分苦恼。

送来的帖子上写着邀贵女们入宫共过端阳节，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后筹办此次宴会的目的。帖子送到她手上她不得不去，可是她心里很纠结。

她不想当太子妃，但是对魏槐序……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一点心动的。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潘氏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木棉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清莺回过神来，起身迎上前：“母亲，您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衣裳啊。”

“什么衣裳？”

潘氏拉着她的手，笑容满面，道：“你此次参加的可是太后举办的宴会，不可太出风头，但也不能让旁人轻视，所以这穿着打扮尤为重要，我呢，就让锦绣庄按照你的身量尺寸裁制了新衣裳。”

清莺欣喜道：“在哪儿？”

“这儿呢。”她朝木棉招了招手，木棉便将放着衣裳的托盘呈上来，“你快试试看合不合身，趁着还有时日，若有不当之处还来得及改。”

“好。”清莺拿着衣裳就去了屏风后面。

余月跟着进去帮她更衣。

潘氏就坐在外头等候。

不多时，清莺便换好衣裳出来，“母亲，您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潘氏不禁愣了一瞬。

只见清莺身着钴蓝绣蝶宽袖束腰长袍，外衬为月白色纱衣，层层叠叠，朦朦胧胧，高贵典雅，又不失少女灵气。她的肤色因着病弱透着一种破碎的苍白，这颜色却将她衬得多了几分出尘的仙气。

当真是一个病娇娇的美人儿。

“我的姝姝现在出落得越发标致了。”潘氏走过去，抬起手，轻轻地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她耳后。

这张脸，与那个人越来越像了……

清莺看着面前的妇人，她盯着自己看得出神，可又好像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或许是她的亲生母亲。

祖母说过，她的眉眼与生母极像。

她不敢在潘氏面前提及生母，只装作无辜地道：“母亲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没有，挺好的。”潘氏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道：“兴许是病了一段时日，你清减了些，这腰身有些大了，我让他们再改一改。”

“好，那我先去将它换下来。”

她提着裙摆去了屏风后面。

之后潘氏又对她嘱咐了几句，让她注意身子什么的，才带着衣裳离开了。

清莺坐在桌边，看着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你说，母亲希不希望我嫁入东宫呢？”

余月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她也没指望余月能给出什么答案，只是暗自琢磨着潘氏的态度。

潘氏出身清贵世家，当年柳煜还只是一个小小副尉的时候她便下嫁柳家，当年许多人都瞧不起她，等着看她的笑话。

后来柳煜频频立下战功，一点点从副尉，到校尉，到将军，最后成了武将之首。都城中再也无人敢嘲笑她了。

但是清莺知道，她心里还堵着一口气，因为她的子女尚未出头。

这么想来，她或许是希望清莺能嫁入东宫的，这样她就能够扬眉吐气了。

……

五月的天，正是春末夏初。没有刚?春时的料峭之寒，也没有盛夏时的炎炎浮躁。温和?不疏淡，热烈但不拘束，天空沉静，草?欣然。

清莺带着贴身丫鬟出了门，乘坐马车去往皇宫。

说来，这才是她第二次入宫呢。

前年柳煜被封大将军的时候，她十二岁，被潘氏带着入宫面见了贵妃娘娘。当时她一路沉默寡言，潘氏以为她是被皇宫的富丽堂皇给震慑到了，实际上她是感受到了高墙围困的桎梏，还有严苛礼教的压抑。

人人都说皇宫是地位和权力的象征，是最令人敬畏而神往的地方，但是她并不喜欢那里。

经过严谨的搜查，她们才从侧门入了宫。

有宫女引她们去往芳华殿，途中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回身看去，见到是谢娇英。

“想不到还能在这宫里遇到柳妹妹。”她提着裙摆追上来。

清莺看她额上布了汗，便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过去，“谢姐姐先擦擦汗，以免融了妆面。”

“多谢。”她接过帕子在额头上轻轻按了按。

“陆姐姐怎么没有与你一道儿来？”

“她啊，一早就出门了，都不等我。”

清莺知道陆星黎喜欢魏槐序，应该是急着见心上人吧。

谢娇英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但这皇宫里人多眼杂，她并不敢多说。

二人相携前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倒不那么枯燥了。

所谓芳华殿，其实是一处大园子，里头有个湖，湖中央建着一座大宫殿。

她们到的时候里头已经有不少人了，清莺被搀扶着走下船，门边的小太监接过帖子以后念道：“正一品大将军之女柳清莺，到——”

“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谢娇英，到——”

接着便有宫女过来将她们带到规定的席位上。

她们一进去便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清莺知道，这是来自情敌的打量，她们都将彼此当做了对手。

太子妃的位置只有一个，而在座的姑娘就有近三十人，这是太后衡量过家世、门风，以及她们个人的品貌、名声，做了抉择以后才挑出来的人选。

她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这么多人，都快赶上皇帝选妃了。

当然，其中不乏来凑热闹的，看她们的眼神则更多的是好奇。

谢娇英是完全无意当什么太子妃的，她之所以来，一个是推脱不掉，还有一个是为了吃御膳房准备的糕点。

“今日可是端阳节呢，不知道这御膳房做的粽子是不是也比宫外的好吃。”

陆星黎坐得离她近，闻言，无奈一笑，道：“你的眼里除了吃还有别的东西吗？”

“有啊。”谢娇英指了指停在湖边的一排漂亮的船，说道：“还有赛龙舟。”

这才是太后将宴会选在芳华殿的原因。

宫殿在湖的中心，正好可以让人围着湖赛龙舟，也算圆了帖子上说的过节的由头。

清莺端坐在位置上，面前的桌案上放着茶盏，她正准备端起茶杯，忽然便听一声通传：“太后娘娘到！”

她连忙停下动作，跟着一众贵女起身下跪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