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停了，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二人朝着山顶上走去，到了一处茅草亭子里停下。

“公子，此处可以俯瞰大半个崇福寺的景色呢。”冯瑞兰指着远处高兴地说道。

陆景彦并没有回应。

她疑惑地转过头来，却与之专注的眼神对上，不由地愣了一下，随即羞赧地低下了头，“公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陆景彦移开目光，顿了顿，又道：“陆某一直有一件事想要问姑娘，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公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姑娘初到寺中我便在大殿中偶遇过你的。”

此事冯瑞兰自然记得，只是她一直以为当时只有自己注意到了他，想不到他也注意到了自己。

是不是可以说明他也对自己……

她一边想着，一边暗自窃喜。

“说来有些失礼，但我怕冯姑娘你回了都城之后，我便再也没机会问了。”

“公子想问什么。”她眸中亮晶晶的，望着陆景彦的神情满是希冀。

“我记得当时你身边有一位蓝衣女子，端庄知礼，仪态大方，陆某对其……一见倾心，敢问那位是谁家的姑娘呀？”

冯瑞兰眸中的光瞬间暗了下去，惊愕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原来他竟是看上了柳清莺！什么端庄知礼，什么仪态大方，大殿上不过是擦肩而过、匆匆一瞥，哪里看得到这么多？说到底还不是肤浅好色、贪图美貌罢了！

她此刻如遭雷劈，气得心尖都在颤抖，却还要努力克制着。

好半晌，她才扯出一抹牵强的笑，说道：“我忽然不大舒服，先失陪了，公子见谅。”

说罢，她让翠儿扶着自己离开。

“冯姑娘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大夫？”陆景彦追了上来。

“不必了，就是昨夜没歇息好有些头疼，我回去睡一觉就好。”她没去看陆景彦的神情，匆匆往前走，脚步凌乱。

这一次，陆景彦没再追上去。

冯瑞兰没看到他眸底的冷笑，满脑子都是柳清莺那张脸，整个人几乎都要被妒恨的情绪淹没了。

她费尽心思，到头来竟然还不如柳清莺往那一站！凭什么！

她回到厢房内，气得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这才觉得解气了一些。

她坐在凳子上平复心情，许久，忽然想到什么，眸中渐渐重燃亮光。

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使点手段也是情有可原不是吗？

这么想着，她连忙将翠儿给唤了进来。

翠儿一直候在屋外，听着里头的动静吓得缩着肩膀走了进来，看到满地狼藉，暗暗咽了口唾沫。

“姑娘有何吩咐？”

冯瑞兰道：“将这里收拾一下，然后去问那些和尚借厨房做几道菜过来，我要宴请陆公子。”

翠儿蹲下来收拾，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姑娘，这些都是崇福寺的东西，弄坏了好像是要赔的。”

“不过是几个破茶壶、烂茶盏，也不看看我们给这破寺庙捐了多少香火钱，他们怎么好意思再叫我赔？”

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忘了之前都是清莺捐的香火钱，她可是一个铜板都没有掏的。

翠儿憋屈地收拾着，没敢再多说一个字。

陆景彦刚回来，冯瑞兰身边的小丫鬟便前来传信，说她家姑娘要宴请他一起用晚膳，感谢他这几日的照顾。

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傍晚，陆景彦准时去了冯瑞兰的厢房，一进门她便热情地迎了上来，“陆公子，今日失礼了，小女在此向你赔个不是。”

“无妨，冯姑娘身子不适，陆某深感理解，不知姑娘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劳烦你挂心。”冯瑞兰引着人往里走，笑着道：“今日宴请陆公子是因为小女明日就要下山了，回了都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单独感谢陆公子了。”

“我与冯姑娘一见如故，即便将来回了都城也是可以继续做朋友的。”

冯瑞兰面上多了几分哀愁，她摇了摇头，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中给我指了一门亲事，很快我就要完婚了。”

他状似惊讶地道：“是什么样的人家？”

“尚书府，文家大郎。”

“文家……这，冯姑娘别怪我多嘴，那文家大郎曾丧两位正妻，且府中有众多姬妾，实在不是什么良人呐。”

“陆公子所言我又怎会不知？”冯瑞兰坐在桌边，一手撑着额角，叹了口气，哀愁地道：“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哪里有我说话的余地？”

陆景彦同情不已：“冯姑娘……”

冯瑞兰却摆了摆手，道：“不提那些伤心事了，我今日特意嘱咐翠儿去寻来一坛好酒，陆公子陪我喝一点吧。”

“陆某不胜酒力……不过姑娘相邀，我自然不会推拒，就当舍命陪君子了。”他在旁边坐下来。

冯瑞兰见此，连忙起身为他斟酒，笑着说道：“公子放心，这不过是普通的桂花酿，不轻易醉人的。”

酒液倒在白瓷杯中，淡淡的醇香夹杂着桂花的馨香袭来，他不禁凑过去嗅了嗅，惊喜道：“好酒啊！”

“公子喜欢就好。”她笑得眉眼弯弯。

陆景彦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带着丝丝沁凉，却是入口回甘。

他很快就续上了第二杯。

冯瑞兰看着，眸中笑意越发意味深长。

一杯，两杯，三杯……

桌上的几盘素菜一口没动，他便已经喝下了大半壶酒，眼前开始天旋地转起来，他盯着对面的女子，那张脸由清晰到模糊再到清晰。

他望着眼前熟悉的脸，呆愣了一会儿，缓缓伸出手，靠近，低低唤了一声：“莺儿……”

曾几何时，午夜梦回，他总能看到这张绝美的容颜。

冯瑞兰握着酒壶把柄的手紧了紧，强忍着心底的翻江倒海，柔柔地应了一声。

“莺儿，真的是你？”

“公子，你喝醉了。”

“我没有醉……”

“公子，我扶你去床上歇息。”

后来，陆景彦一下子将她压倒在床榻之上，眼神柔情似水，细细地看着她，轻声问：“莺儿，这是梦吗？”

“公子，这不是梦。”

“不，只有梦里你才会离我这么近……莺儿，就算是梦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冯瑞兰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