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莺刚走出大牢，身后便传来一声叫喊：“潘氏要自尽！”

她刚跨出门的脚立即收了回来，厉声下令：“请最好的太医，竭尽全力保住她的性命！”

“是。”

一群人手忙脚乱去架起已经昏厥、浑身是血的潘氏。

清莺这才放心离开。

桐夏不解：“娘娘为何要救她？”

余月道：“让她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清莺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疤痕，缓缓道：“前有杀母之仇，后有毁我之怨。余生漫漫，她一定要在悲惨里长命百岁，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这么说着，她看向余月，片刻，又道：“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

潘氏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她还是潘家待字闺中的嫡女，是爹娘的掌上明珠。那大抵是她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后来她遇到了柳煜。

那个一身银盔甲骑在高头骏马上威风凛凛的俊美将军，每一缕照耀在他身上的阳光都成了陪衬。

只一眼，她便暗暗在心底里立誓非他不嫁。

她以为只要嫁给了柳煜，这个男人迟早会爱上自己的。可明明搞垮了叶家，让叶凝流落风尘，他却仍不计前嫌，宁愿做违背祖宗的事情也要与那女子在一处，丝毫不顾念他们之间的夫妻情义。

后来啊，她便一直活在仇恨之中。

她最后悔的便是弄丢了自己的孩子，可她从不后悔将清莺养在身边。

因为只有日日看着仇人的女儿才能让她不忘记自己犯下的过错。叶凝欠她的，她都要在其女儿身上讨回来……

她没想到自己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余月。

“醒了？”

她皱了皱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嗓子疼得仿佛被人割了喉。

余月端端正正地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她，声音冷若冰霜：“夫人不必费力了，为了救你的性命用了烈性的药，你的嗓子已经被烧坏了。”

潘氏顿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眸中渐渐染上怨毒。

“你尽管恨吧，带着恨意活下去。如果你还想死，大可以继续自裁，但是我一定会再救你，用最好的药材，看最好的太医，一次又一次地救你。只不过，你每一次醒来身体都会缺失一些东西，直到最后你连自尽都做不到为止。”

潘氏捂着喉咙，张嘴，费力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来，这下她不得不害怕起来。

清莺这是要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好狠的心呐……

她死死抓着身上的锦被，恨得咬紧了牙关。

余月轻蔑地看了她最后一眼，便转身朝外面走去，并吩咐道：“等她身子痊愈得差不多再扔回大牢里，这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夜里，魏槐序照例留宿宝仪宫。

“承诺你的事情朕都一一办到了。”他语气轻快，像是在邀功。

清莺笑着抚了抚他的鬓角，“皇上一言九鼎，替臣妾了了心愿，臣妾无以为报。”

“无需回报，这都是朕心甘情愿的。”魏槐序环抱住她的腰肢，将脸颊贴近她的小腹，隔着衣裳蹭了蹭，轻声道：“皎皎，给我生个孩子吧。”

这是清莺始料未及的，一时间竟让她愣住，不知如何作答。

她只犹豫片刻，魏槐序便立即有些心虚，接着又道：“你若暂时还没有准备好的话我可以再等等，我不会逼你。”

“嗯。”

没想到她这次应得如此干脆，倒是令魏槐序即将脱口而出得话卡在了嗓子眼儿，心堵了一下，上不去又下不来。

他没再说什么，只闭了闭眼。

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熄了灯后二人照旧相拥而眠。

但是清莺还是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态度变得有些冷淡。

他的面容近在咫尺，闭着眼呼吸清浅的模样十分无害。

清莺觉得他大概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清莺低声道。

下一瞬，面前的人便睁开了眼，眸中一片清明，丝毫不见困意。

“阿序……”清莺在锦被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身子往前靠了靠，小脑袋搁在他胸前。

“阿序，你知道吗？我是亲眼见过女子生产的，那个场景令我距今都无法释怀。女子生产便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阿序，我是真的害怕……”她说着，竟颤抖着肩膀落下泪来。

魏槐序顿时心疼得不行，抱着她柔声哄道：“皎皎你别哭，你若害怕咱们便不生了。”

“当真？”

“皎皎，若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来换取我的子嗣，我宁愿绝后。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清莺又愣住了。

说不惊讶是假的。

有人说他为了帝位手刃父兄，是薄情寡义之人。可偏偏这人却能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还是，他只是说说而已？

清莺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在心底唾弃了自己一遍，明明当初便在此栽过跟头，怎么还能再轻易被男人的花言巧语哄骗？

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还不是享了齐人之福？更何况……面前之人甚至不是当初许下承诺之人，她怎敢轻易付诸真心。

她似下定了决心，轻轻吻了一下魏槐序的唇，说道：“阿序放心，我不会让你绝后的。”

魏槐序心下愉悦，以为她这是接纳了自己。

然而第二日，他听着下面人报上来的消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你说，她给皇后送去了坐胎药？”

“是……”报信的小公公明显感觉到了上方源源不断施下来的低气压，吓得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呵……原来她说不会让我绝后是这个意思。”魏槐序轻笑，语气颇有几分凄凉。

清莺这边很快就得到了消息——魏槐序下令让柳疏疏搬进了凤栖宫。

这原本就是属于皇后的宫殿，是整个后宫方位、景致最宜人之处。宫变之后，凤栖宫便一直处于修缮之中，魏槐序让匠人选用最好的材料，精心打磨，说是修缮，实际上几乎将整个宫殿都翻了个新。

原本人人都说以陛下对柳贵妃的宠爱程度，那可能要成为她的宫殿，却不料最终住进去的人还是皇后。

看来，后宫之主还是皇后娘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