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只有三个神明。

涅柔斯与女神们都在冥土之上。

可面对女神们的焦急，她们眼中那个贤明的海神却显得格外平静。

因为在他眼中，多里斯从来不是一个会做无把握之事的神明。

事实上，的确如此。

看着面露忌惮的倪克斯与厄瑞波斯，多里斯突然开怀起来。

“两位大神不必用这样的表情看我，毕竟我是一个智慧神。”

“ 但智慧，同时也为我带来探求一切的好奇心。当然，如果不招惹到我，我的好奇也会永远埋藏在心底。”

“叵测的黑夜呀，我承认你终结的权威，但请不要向我身上牵扯。可惜我的女儿们无缘得见您这样一位至高者，这是她们的不幸，也是我的失礼。

毕竟如果没有您，海仙女们也无从诞生。你说对吗，阿南刻大神？”

必然的命运被勘破，本源引起动荡的震颤，作为一体三相的倪克斯受到神职的反噬，她脸色兀的一白。

而厄瑞波斯也在世界意志测算完毕后剥夺了祂掠夺来的冥土本源。

并凝结出一枚象征冥界的本源神格，游离在祂身体之外。

可是，属于黑暗的原始神无法收服。

多里斯的几句话，这对原始夫妇满盘皆输。

黑夜的主母因怒火而使得五官些许扭曲，但她也向来懂得调息，不然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不幸的女儿，还依然保持绝对的冷静。

她闭上双眼，良久。待睁开后，也恢复了平和。

“我的确敢于承认引导了命运的走向。”

“可那原本就是必定的结果，阿南刻不过只是将摩洛斯偏离的轨迹拉回到原定的命途上。你应该知道，他是因为爱你才做出那样不理智的事。”

说到这里，倪克斯的神情反而带上一些幽怨。

“事实上，多里斯你也应该理解一位母亲试图解救孩子的良苦用心。”

多里斯的眼睛古井无波，他理解且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从前之所以放任阿南刻插手自己的命运，并且愿意做一场戏给她看，正是因为全知之眼告诉了他一切的因由。

“当然，我很理解你。否则光凭借知识能改变命运这一点，你就无法左右我的动向。”

发生了今天的一切，多里斯自认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命运代言人不理智的根源，究其根本是来自于西格玛天性上的引诱，以至于当他知道摩洛斯因为改变自己命运而被法则放弃时，也确实生出了自责的心绪。

可对于摩洛斯，多里斯会感谢他的维护，但绝不会生出什么别的感情。为了消解祂曾犯下的罪责，多里斯便默许了阿南刻的施手。

让那些被摩洛斯篡改的命运回归正轨，也促使被法则放弃的劫数神能够重获新生。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一直忍受黑夜自以为是的利用。

“尊敬的倪克斯大神，正如你从前说命运不可被测听一样。多里斯也要告诫您一件事。”

“知识就是知识，他不为任何事物服务，也不受任何权力摆布！”

“在这一点上，我永远不会让步。”

多里斯态度强势，且神色冷硬。

而他双眼之中，那仿佛通晓一切、又好似浑浑噩噩的混沌感，让原始的黑暗夫妇都不免心惊。

场面陷入沉默，而倪克斯的无声仅是维护她作为原始神的尊严与傲然。

可事到如今，她深切的知道，自己在多里斯的心中已经再无任何可以傲慢的地方。

“我实在该承认智慧的强大。”

这样一句夸奖，是倪克斯最后的体面。

黑夜宣告让步，夜幕也逐渐化为烟雾消散，多里斯向来见好就收，没有再步步紧逼。

权力，是自下而上的服从。

可很显然，多里斯并不属于她的下位。

或者说，当命运第二次向知识退让后，多里斯便取得了最辉煌的胜果。

“智慧的多里斯，如果没有这件事，我想我们或许会合作的很愉快。”

多里斯轻笑，“是的，没有这件事。”

两位神明话音流转间，一个简易的契约就此形成。

多里斯会隐瞒倪克斯与厄瑞波斯的密谋，而黑夜的夫妇也需要为他做出保证。

必然与定数的施行彻底远离多里斯。

当他们的身形再度显露出来时，女神们飞快地跑到多里斯的身边。

斯提克斯面上全是担忧，多里斯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长姐不是说冥土需要暗河加持吗？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厄瑞波斯脸色有些黑，从前冥土是作为他的一份本源。之所以央求斯提克斯的加盟，又让他请多里斯一同入驻冥界，这都是为了获得誓言与暗河、甚至是知识的力量。

可现在冥土的本源被剥离，而且在世界的意志下无法与黑暗融合，那冥界的发展好坏也就和祂毫无关系了。

以至于，多里斯现在说要将地下暗河融入冥土，于厄瑞波斯来说根本没有一点好处。

倪克斯虽然无奈，却还需要继续下去。

因为冥界同样还是她独自孕育的那些儿女的未来住所，而且它也是世界进化的一个必然条件。

“盖亚掌管生命，因此她对于卡俄斯晋升，能做的便是促进更多的神明诞生，是在生的方向发展。

而我则关注于死。如今的卡俄斯，生者与死者活在同一片天地，这并不是一个和谐的世界。”

“冥界的开辟就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他将是一切亡者的世界。生与死得到最本质的分离，这是黑夜众神对世界进化所做的努力。”

随着倪克斯的宣言，新生的冥界爆发出强大的吸引力。

睡神带来无知无觉的沉睡，而死神达拿都斯手持青铜剑穿梭在地面上，不断收割生命的灵魂，并牵引着亡者来到地下。

阿刻戎河作为最接近地表的河流，是灵魂最早经过的地方。

也是收纳死者痛苦的河流。

而紧接着便是属于多里斯的地下暗河，亡灵的哭声与泪水流淌在其中。

让平静的暗河逐渐被叹息填充，就连河水也变得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