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浩是在三天后，得到的苏炳超死亡的确切消息的。

听说刘巧菊在监狱里哭昏了好几次，也把江明浩骂了个狗血淋头，大喊江明浩是杀人犯，她要让江明浩给苏炳超偿命，最后杜庆凛亲自下了命令，把刘巧菊单独关押。

苏老四是在苏炳超死后的第四天回到尖山咀的。

虽然苏炳超死有余辜，但苏老四这人却没干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平时老实巴交的，结果现在媳妇坐牢，儿子死了，儿媳妇跑了，儿子死了还没留后，老苏家就算是断后了。

所以，苏老四回来后，陈富贵打头，其他的社员陆陆续续的都去苏老四家坐了坐。

苏大山蹲在灶坑边上抽旱烟，一口接一口。

闷哒哒的一声不吭。

“死老头子，你整的这是哪一出？那苏炳超死了，咋地，你还舍不得呗？”

崔兰花正在扫地，扫到苏大山脚底下，也不见苏大山挪窝，火气忍不住就蹿了上来。

“去去去，一边抽去！”

崔兰花说完，就拿笤帚往苏大山腿上身上招呼。

“爹，你去看看四叔吧！”

江明浩撩开帘子，跟苏大山说道。

他知道苏大山为啥会这么闷哒哒的。

苏大山、陈富贵、孙厚、苏老四等十来个人都是打小一起玩大的，虽然各自娶了婆娘后，不像以前那么经常往来了，但有以前的情分在，有啥事还是都会彼此照应一下，最起码能一起蹲在树根底下地头上一起抽一袋烟。

现在，苏老四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些个老哥们都去看望了，他这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但他也知道，苏炳超为啥死的，更知道苏炳超差点害死小艳红害死姑爷，可他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俺.....俺不去。”

苏大山有些发怵的看了一眼崔兰花。

“你瞅俺干啥？你想去俺还能把你腿给绑上？去去去，赶紧去，最好再给苏炳超陪灵吊孝哭几嗓子！”

崔兰花不是尖山咀土生土长的，体会不了苏大山和那几个人的关系，也向来不太看得上苏老四，别说还有苏炳超这事，他没直接拎着铁锹刨坟都算是给老苏家祖宗面子了。

“娘！你就让爹去吧，不管苏炳超咋样，四叔没做过啥对不起咱的事，爹要是不去，以后心里得一起过不去。”

苏美秀也走出来，替苏大山说话。

“你们一个两个的，就俺一个人心狠呗？”

崔兰花瞪了苏大山一眼，甩了笤帚进了屋。

“爹，你快去吧，娘那边有俺呢！”

苏美秀给了江明浩一个眼神，江明浩无奈，只得动手去扶苏大山，算是给足了苏大山台阶。

苏大山到苏老四家的时候，在院子外面转了好几圈。

“大山。”

苏老四听到门外有动静，恍恍惚惚走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大山。

之后，两个人相对无言。

各自抽着手里的烟袋。

苏老四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

脸也憔悴的吓人。

“老四，你得挺住啊！”

半晌，苏大山才终于说了句话。

“嗯，俺熬得住，还有英子呢，俺得守着这个家，等巧菊出来，还得过日子呢！”

苏老四的情绪看起来还算稳定。

也是，这些年，不管出了啥事，苏老四都像个面包子似的，没见他大喜过，也没见他大悲过。

“明浩没事吧？俺听说明浩也受伤了。”

“没大事，胳膊划了道大口子。”

“哦，那也得好好养养嘞！”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天色微微垂暮的时候，苏大山才起身。

苏老四送他到门外，眼神很暗，很深，和苏老四那张向来老实的如同枯木似的脸搭配在一起十分违和。

农历正月十九，惊蛰。

气温忽然开始转暖。

虽然依旧在零下十八九度，但对于隆冬的零下三十几度而言，依旧可以算得上转暖。

江明浩带着白海刚去小团山子、红石砬子和清桃口三个生产队都走了一遍，也带上了何淮，毕竟江明浩早在见到何淮的第一天，就把何淮算进了这个项目的一份子。

不得不说，之前石大满这个人的表现让江明浩很头疼，但现在，石大满的表现却让江明浩刮目相看。

上次向明浩带着何淮实地考察的时候，跟石大满提过，让他把准备种植蔬菜的地都归拢一下，虽然不是什么着急的事，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中间还隔了个年，小团山子生产队的田地却已经变的整整齐齐，垄沟都重新处理过，一眼看过去，平整的像是有人一脚脚踩的。

“石队长配合的真好！”

江明浩由衷的夸了一句。

石大满露出大板牙，也不谦虚，挺着胸脯，脸上写满嘚瑟。

“石队长，还有件事得交代一下。”

“有啥事，尽管说，俺石大满别的不敢说，只要是你安排下来的事，俺石大满绝对给你完成的利利索索的。”

“我打算春分过后就开始动土，在这之前要改良一下土壤，何技术员，你跟石队长说一下怎么操作吧！”

何淮点点头，拉着石大满去了地头。

白海刚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田地，觉得心胸开阔，连之前觉得戳肺管子的冷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小江，你这不是折腾人嘛，俺这数九寒冬的天，带着社员们刨冻土，费了多大劲啊，才把地归拢明白，你这咋又让俺在地里烧荒啊？”

何淮有点尴尬，石大满刚才已经跟他吵吵一顿了，他咋解释也没用。

“石队长，这个烧荒可以烧，也可以不烧，区别也并不是很大，一亩地少产个百十来斤蔬菜......”

“啥玩应？少产一百斤？”

“也可能几十斤，不一定。”

“几十斤也不行啊，那啥，何技术员，你刚才咋说的，烧荒完还要干啥？俺刚才没听明白，你再给俺念叨念叨。”

何淮眼底充满了对江明浩的敬佩。

白海刚也是一样。

不得不承认，在摆弄人心这方面，江明浩的能耐能甩他们几条街。

“春分后就要动土？会不会太早了？”

回去的路上，何淮提出了疑问。

春分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北方的田还都冻着呢，施工也不行啊，这么低的温度，水泥还没上墙就得冻住。

“先建个育苗棚，育苗棚不需要太坚固，等棚建起来后，我们在棚里人为升温，动土很快就能解冻，到时候何技术员可就辛苦了！”

育苗是个很辛苦的事，到时候，何淮可能就要住在育苗棚，随时检测棚里的温度和出苗情况。

但听到这个消息的何淮，脸上却没有任何畏难的神情，反而眼中亮起了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