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浩进入解放汽车厂很顺利，因为解放汽车厂的大门口竟然连门卫都没有，江明浩一直走到办公楼门口，才遇上个人。

“同志，你是来办事的还是来找人的？”

一名中年男人在门口拦住江明浩问道。

“我来找王厂长。”

江明浩对解放汽车厂最了解的人就是现在的厂长王申，毕竟王申的名号最响，2000年以后，还上过几次电视访谈节目，江明浩是做企业的，对这些人多少都有接触。

男人打量了江明浩几眼，可能是觉得江明浩不像是个干坏事的人，也没多合计，不仅让开了身子，还给江明浩指了路。

办公楼里面和外面一样，都很简陋，但很干净，特别是玻璃，擦的特别透亮，这个看似没什么，对一个工厂来说却不容易做到，别的不说，光是冲这个，解放汽车厂的发展就错不了。

“进来！”

江明浩敲了门，里面立刻就传出了一个声音，没说请，也没问是谁，直接就喊了进来。

江明浩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给花盆松土的王申。

王申现在大约只有四十出头，比齐怀亮和梁友都要年轻，但王申的打扮却有些老气，上身穿着厂里的工作服，洗的有些褪色发白，胳膊上海戴着白色套袖，脚上的鞋是趿拉着的，一双普通的同样褪色的胶鞋。

看到江明浩，王申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但眼镜似乎有些松，刚推上去立刻又掉下来，所以从江明浩的角度看过去，王申的样子就像是个老花眼的老头，从镜片上方倾斜着视线看他。

“小同志，你找我？”

“王厂长，我是从白沙来的，江明浩。”

江明浩走了几步，站在王申的身前，语气真诚。

“你先坐，我把这盆里的土啊松完喽，这个君子兰啊，花中君子，金贵的很啊，我对它比对孩子都上心，三天五天的就要给它松松土，只要哪天懈怠了，这土就板结的硬邦邦的，花叶子就蔫吧了......”

王申动作熟练的把小铲子插进土里，一下一下的将下面的土翻上来，然后再将翻上来的土坷垃认真的敲碎，样子很认真，真好像是在侍弄孩子。

江明浩也不着急，站在一边，看着王申松土。

王松一边松土，一边跟江明浩絮叨，说的都是养花的一些心得技巧，江明浩顺道打量了一下王申的办公室，花还真不少，但基本上都是不怎么开花的，比如万年青、虎皮兰、剑兰一类的。

前前后后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王申再扔下了小铲子，但可能是蹲的时间太长脚蹲麻了，站起来的时候晃悠了一下，江明浩立刻上前搭了把手。

“哎，我这身体啊越来越不行了，走下坡路了，小同志，坐吧，有什么事坐下来说。”

王申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从旁边的暖气片上拿下来一块抹布，擦着手上粘着的泥。

“小同志，你刚才说你是白沙来的？”

江明浩点点头。

“白沙是好地方啊，有山有水的，我年轻的时候还在白沙待过几年......小同志，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王申说话的语气很温和，语速很慢，这倒是和年纪大了以后上电视访谈时候表现出来的样子很一致，这就说明，王申的性格一向如此。

“王厂长，我今天来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王申看了江明浩一眼，又动手推了推眼镜，可能是因为常年戴眼镜的缘故，鼻梁两侧都有些塌陷，眼窝也有些凹陷，所以，每次王申看东西眼神都有些怪异。

江明浩从包里拿出了之前画好的图纸，展开铺平放到了王申的桌子上。

“这是......冷藏车图纸......”

王申看了一眼之后说道。

江明浩微微有些诧异，他这张图纸上并没有标明冷藏车三个字，而且制冷发动机的图纸还在后面，第一张图纸只是冷藏车的基础图纸，如果不是十分了解的人，压根就看不出来和普通的货车图纸有什么区别。

“王厂长见过冷藏车......的图纸？”

江明浩本来是想问王申是不是见过冷藏车，但忽然想到某种可能，他又换了个问法。

“见过。”

王申倒是没藏着掖着，实话实说，江明浩的脸色微微变化，虽然冷藏车这图纸说不上是什么高科技，但他却能肯定，国内目前不会有人能画的出来，如果王申见过，那么大概率就是他之前画过的那张。

“那后面的这几张呢，王厂长见过吗？”

江明浩把最上面的一张图纸拿走，露出下面的图纸。

“我见的可没这么多，只有三张，小同志，你这图纸是哪来的啊？倒是比我之前看的那个画的精细具体的多啊！”

王申没有主动伸手去拿图纸，但王申本身就是个技术出身的，造车的所有流程他全都会，看图纸自然也不在话下，所以只是扫了几眼，就能看出图纸的门道来。

王申的话让江明浩确认，王申看到的那三张图纸，就是他画的。

他交给周成彬的图纸王申是怎么看到的呢？

按照周成彬刚才的反应，他和王申是不可能有什么接触的，而且周成彬也说了，跟齐怀亮说过生产冷藏车的事后，他就把图纸暂时放在了齐怀亮手里。

“王厂长能不能告诉我，您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这个图纸的？”

王申推了推眼镜，没有立刻回答。

“王厂长，实不相瞒，你看到的那三张图纸也是出自我的手，但我是把那三张图纸交给了东风一汽的周技术员，周技术员和王厂长应该没什么来往吧？”

江明浩没提齐怀亮的事，暂时还不能提。

“嗯？”

王申面露疑惑。

“小同志，我......”

王申想要说什么，但可能是考虑到了一些情况，到了嘴边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王厂长，你不用有什么顾忌，我可以肯定，您看到的冷藏车图纸就是出自我手，王厂长既然能一眼就看出这图纸画的是什么，相比对画图也很了解，您可以仔细看一下，这图纸的细节。”

这个年代都是手绘画图，所以，会明显带有绘图人的一些绘图技巧和特征，即使不用标注名字，熟悉的人也能一眼分辨的出来。

闻言，王申又低头看了看图，这一次，他把图纸拿了起来，看的比之前仔细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