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件事。”

出了牛棚，江明浩把苏大山拉到了一边。

“啥事？”

不知道为啥，苏大山隐隐的有种感觉，江明浩要说的事情跟他有关系，而且事情应该还不小，但他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苏老四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美秀是不是有个哥哥？”

听到江明浩的话，苏大山的心脏抽痛了一下，就好像是有人拿了一把锥子，在他的心口用力的扎了一下。

“你.......你咋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爹，你做好心理准备，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要想得开。”

“明浩，你是不是知道了啥？是不是苏老四他......”

“爹，您别激动，如果苏老四说的是真的，那当年哥哥就是被他扔到羊圈里从而被羊踩死的。”

苏大山闻言，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爹！爹！”

江明浩扶住苏大山，他知道这件事对于苏大山来说肯定是很残忍的，但是要让苏老四光明正大的受到惩罚，所有苏老四做过的坏事就必须要曝光，与其让苏大山那个时候知道这件事，不如提前告诉他。

苏大山缓了很长时间，脑海里浮现出了建成的样子。

四岁的建成长的呆萌可爱，脑袋瓜特别聪明，学什么都快，嘴巴还甜，见到生产队的人都会上赶着打招呼，那么小的孩子，吃到好吃的就知道给爹娘吃，还帮着家里捡柴火烧火，虎头虎脑的样子，谁见了都稀罕。

就是这么好的孩子，却被羊给踩死了，脸踩的变了形，身上一块好地方都没有，当时苏老四把孩子从羊圈抱出来的时候还掉了眼泪，他怎么都想不到，建成竟然是......竟然是.......

“明浩，俺要苏老四给建成偿命！”

苏大山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道。

前后两世，几千个日夜，江明浩从来没有在苏大山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即使昨天苏大山拿着锄头砍向苏老四，愤怒之火铺天盖地，但也绝对不是像此刻一样，这是真的恨，不共戴天的恨！

“嗯，我不会让他活着的。”

其实，如果江明浩想要苏大山的命，的确不必要亲自动手，就凭他和高徐昆和公社派出所的关系，凭苏老四自己曾经干过的这些事，让他吃颗枪子一点不难，但江明浩觉得那种死亡对于苏老四来说太容易了。

他要让苏老四生不如死。

“明浩，这个事别让你娘知道，俺怕她受不了。”

“爹，这个事恐怕瞒不住。”

其实，在江明浩的心里，岳母崔兰花比苏大山更坚强，不可否认，岳母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会痛不欲生，但他相信岳母是想要知道真相的，绝对不希望自己被人善意的欺骗，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真相。

“那就说吧，明浩啊，爹有点晕，你扶爹到那边坐一会去。”

江明浩不疑有他，扶着苏大山走到旁边的石墩子上坐下。

“你回去跟你娘说这个事吧，让许老哥盯着点，你娘心脏不好，俺怕她受不了刺激出啥事。”

江明浩看着苏大山。

“爹，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想把我支走，然后好亲手杀了苏老四给我大舅哥报仇，是吧？爹，我说了，苏老四肯定会死，但不是现在。”

对于自己的心思被姑爷看穿，苏大山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自己这姑爷多聪明啊！

“爹，你跟我回家，大舅哥是你和娘的孩子，知道真相之后，最能安慰娘的不是我，也不是美秀，而是您！”

江明浩想要把苏大山拽起来，但苏大山根本站不起来，江明浩有些心慌，来不及多想，背起苏大山就朝家跑去。

“好在回来的及时，否则这半边身子怕是就要废了。”

回到家之后，许仕立刻给苏大山做了检查，确定是中风（脑梗），几针下去，总算是控制住了病情的发展，但苏大山一侧的嘴角还是不可控制的有些歪斜。

“大山啊，你这是咋地了？”

看着眼前口眼歪斜的苏大山，崔兰花抹了一把眼泪。

他们家这两天到底是咋地了，明明前天满月宴的时候，家里那么热闹，处处喜气洋洋，不过两天的功夫，怎么就会多了这么多糟心的事啊！

“大妹子，你不用太着急，大山这病发现的早，回头我开几副药调理调理，每天再针灸两次，不会落病根的，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尽管许仕这么说，但崔兰花还是担忧，眼瞅着就要享清福了，结果又出了这个事。

看着崔兰花的样子，江明浩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到底要不要跟崔兰花说，岳父已经承受不住倒下了，岳母要是再倒下，这个家可怎么办啊！

“明浩，你是不是有啥话要跟俺说？”

江明浩原本是深藏不露的人，但因为是在家人面前，他的情绪便没有像以往一样隐藏的那么深，加上崔兰花心思很细，一下子就发现了江明浩的不对劲。

许仕也看向江明浩。

“娘，你知道俺爹为啥突然中风了吗？”

崔兰花摇头，病来如山倒，她并没有多想，现在听江明浩的意思，老头子的病是有起因的啊！

“老先生，等下我娘要是情绪失控的话，你帮我控制控制，行吗？”

许仕脸色凝重，不由得看向躺在炕上的苏大山，苏大山像是木头一样直挺挺的躺在炕上，面无表情，眼睛甚至都没有动，可是眼角却有东西淌下来。

“明浩，有啥事你直接跟娘说，娘这一辈子大风大浪经历的多了，没啥接受不了的，说吧，娘听着！”

江明浩看着崔兰花，岁月对待这个老岳母可不算好，生产队跟崔兰花同一年纪的妇女可比崔兰花要年轻许多，只有崔兰花，满头的黑丝有一半都变作了白色，眼角的皱纹纵横，如同渔网一般。

而他要说的话，可能会将本就苍老的岳母摧残的更加苍老憔悴。

“娘，当年大舅哥被羊踩死并不是意外，而是苏老四故意把大舅哥扔进羊圈的。”

江明浩尽量长话短说，而且对于细节更是只字未提。

崔兰花有一瞬间的怔愣，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江明浩口中的大舅哥是谁。

“你说谁？你说苏老四把谁扔进羊圈了？”

崔兰花伸手抓住江明浩的胳膊，嘴唇哆嗦着问道。

“娘，您一定要挺住啊，您千万不能倒下，娘？”

崔兰花的眼前一片白茫茫，她竟然在瞬间看不见东西了，只剩下雾糟糟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