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

齐怀亮被羁押在了看守所，虽然还没有正式的审判，但十之八九是要在号子里蹲上一阵子的。

齐怀亮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睁大眼睛看着房顶上拳头大小的灯泡。

因为刚刚熄灯不久，灯泡里的钨丝还隐约的透出一丝丝的光亮，虽然很微弱，却像是能散发出些温度来，齐怀亮就是循着这一点点的温度站了起来。

可是她刚站起来，就被旁边床上的人一脚踢在了小腿上，对方力气很大，他根本招架不住，直接仰倒摔在床板上，床板被砸的哐当一声。

齐怀亮的腰卡在了床板边缘，似乎是撞到了腰子，疼的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妈了巴子的，大半夜的折腾个鸡毛，再折腾老子直接把你卵子儿给捏碎了。”

齐怀亮被踹倒又被人骂，却没敢还嘴。

对方是个狠角色，听说在外头打死过人，只不过对方家里人说这人精神有问题，所以一直都最终判死刑，就这么吊在看守所里，傍晚刚进来，齐怀亮就被对方打了两拳，他不是没还手，可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拳头还没够到对方，就被抓住了，反手又给了他一眼泡。

“老子有精神病，杀人不犯法，你自己掂量掂量。”

对方当着狱警的面对着他叫喊，狱警也没吱声。

齐怀亮重新躺回床上，身上哪哪都疼，最疼的还是心。

到了如今，他依旧不相信，自己不过就是从王申手里骗了一张图纸而已，而且他对那张图纸什么都没做，怎么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江明浩怎么就能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齐怀亮明白，即使他在这里待不上几天，可一汽他肯定是回不去了，甚至以后在春城还能不能见人都是个未知数。

齐怀亮后悔了。

他蒙着被子，努力压抑着，眼泪汩汩的往下淌，他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再次激怒旁边那个暴躁的犯人。

如果时间倒流的话，他绝对不会打这张图纸的主意，一汽本来就不缺订单，在国内的几个汽车厂里，一汽的实力是数一数二的，如果他不折腾，就能稳稳的在一汽干到退休，还能带出几个徒弟来，到时候光荣退休，还能时不时的有徒弟登门看望，里子面子都不缺。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

另一边的王申，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今天公审的画面，也不断的想象着自己犯错的前前后后，更是在想向明浩跟他说的话，他是不是还值得相信。

对于这个问题，王申自己都没有答案。

他知道自己错了，也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是存在很大问题的，但他主观上真的不想的，他真的只是想让解放汽车厂更好，说句不要脸的话，他是希望中国的汽车行业能够更好。

所以，他的本心是好的吧？

当初小江没有把图纸交给齐怀亮，而是交给自己，就是因为这一点？

今天小江没有直接说不再相信他，而是让他明天再给出答案，是不是说明小江是在考验他，是要给他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

想到这个，王申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对，一定是的，小江其实就是想要他一个态度，一个保证，只要他保证以后不再如此，小江一定还愿意给他机会。

这个认知让王申兴奋起来，这两天一直苦苦压抑的情绪一旦消散，王申就再也难以安静，一宿都没有睡着。

看守所的另外一个监室里，董建宏也辗转反侧。

只不过他的感受和那两个人都不一样，他睡不着，纯粹是不想睡，他的脑子一直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

他不恨江明浩，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却很想的开，自己做了那些不见人甚至有损阴德的事，早晚是要遭报应的，他有这个心理准备，只不过他不后悔，不管重新再来多少次，他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人活一辈子，咋地都是活，他享受着了别人一辈子都享受不着的好生活，不吃亏。

他就是有些纳闷，江明浩到底是什么来路，他在心里把所有的可能都捋了一遍，怎么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敢确定，他和江明浩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的关系，就连交集也不曾有，正是因为如此，董建宏才更加抓心挠肝的想知道真相。

他不怕死，但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就这么想着想着，窗外的天色渐渐的放了光亮。

大概涉及这件事的人中，只有江明浩是踏踏实实的睡了个好觉。

吃过早饭后，江明浩照例来了解放汽车厂，这件事总该有个结果，成与不成的必须要有个说法。

办公室里，王申早早的泡好了茶，他看的出来，江明浩很喜欢喝他这的茶，除此之外，王申还拽着俩工人把办公室重新拾掇了一下，那些花盆里的烟蒂都被清理出去了，旮旯鸡脚里的灰尘也扫干净了。

虽然一宿没得好眠，但王申的精神头却很好，看到江明浩进来，王申立刻上前，亲自给江明浩拉了凳子。

“王厂长气色不错！”

“是啊，事情解决了，心里头悬着的大石头就跟着落了地，没有这些事在心头压着，心情就好了呗！”

王申亲自给江明浩倒了茶，然后没有坐回自己的椅子，而是跟江明浩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江明浩瞥了王申一眼，然后低头喝茶，等着王申的下文。

“小江，我这人之前脑子糊涂，我也不想给自己辩解，人犯错了就是犯错了，说一千道一万也改变不了，我认！但我知道，你昨天没有直接拒绝我，其实还想给我个机会。”

江明浩挑挑眉，示意王申继续说。

“我是真心想振兴咱们国家汽车产业的，只是之前有点急功近利了，底子没扎好，只想着抄近路，这也是我上当受骗的根本原因，只要我的这个心态不变，哪怕没有齐怀亮和董建宏，上当受骗栽跟头也是早晚的，所以，我想我应该脚踏实地，不能投机取巧，只要我能够脚踏实地，就没人能骗得了我。”

这一次，江明浩抬起了头，正视了王申。

“小江，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仅是生产冷藏车，哪怕是其他的事，我以后也会秉承一样的原则，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绝对不会重蹈覆辙，不会让你失望。”

王申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在江明浩跟前就像是个小学生一样，恭恭敬敬的等着江明浩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