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大军埋锅造饭之后便继续拔营出征，大营一处角落，不停的传来兵士呼喝的声音，但是其余人却是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因为这些人都是一路行来各处抓来的贪官、劣绅和土匪强盗，路途过半之后，这些人已然多大上千人。许多人往日养尊处优，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连一个人穿衣服也不会，不过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不过几天时间，所有人都学会了自己穿衣、洗衣、怎么和军士打交道多弄点儿水和吃的等等。

张坤和张永并不反对他们有人能获得一定的便利，因为边疆环境恶劣，他们少不了要和边军和异族和商人打交道，若是没有几个会耍小聪明的人，他们很多人怕是在边关活不长久，这些人虽然称不上无辜，不过其实大部分算得上是被株连了，能多活一个便是一个吧。

见张坤望着那些随军的罪犯，亲卫队长上前问道：

“大帅，可要让人去约束他们一下。”

“不必了，只要不影响到大军便是，前锋第七师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战果，我们也不可落后，至于这些人，无关大局，且等我们打上一仗再说。”

“是”

绵延的队伍开始逐渐启程，卯时四刻的天空中尚挂着明月，穿着一身麻衣的李长生仍未回过神来，昨天自己还在家中吃着大鱼大肉，转眼之间全家都做了阶下囚，随着大军行动去打鞑靼人还不知道命运如何。鞑靼人这么凶狠哪是那么好打的，看着老爷又开始流泪，苏氏一只手拿着一个馕一样的东西一只手拿着一个水袋走了过来说道：

“老爷，这是咱们家今天的早饭和水，您吃点儿东西吧，妾身听其他人说，今天除了中午的一个多时辰，其他时间要走一天的路，不吃东西不行的。”

李长生拿着一块馕饼捏了捏只感觉硬如砖石，拿起来咬了一口之后，他只感觉牙都要被崩掉了，一把将馕饼扔到地上大声道：

“这东西是给人吃吗？”

不过除了李家几个孩子和侍妾却是没有人附和他，甚至往日里在连长的笑脸下把盘子舔得比新的还干净的军士也没有制止这种浪费的行为。自京城卫戍兵团重新组建，不能浪费粮食的传统就保存了下来，军营训练之时不限饮食，不管你能吃多少，吃饱为止，所以许多人不知不觉多打了很多饭食，最后发现要训练不能吃得太饱，否则那种感觉一定会让人终身难忘。

然后便是最重要的一点，不许浪费，当再一次在泔水桶发现了许多浪费的饭食之后，当时连长的话胡青牛现在还记得“你们都是在战场上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没有人站出来指认我很欣慰，本来以师长的规矩所有浪费粮食的连队每次扣除每年俸禄奖励的一半，不过俺老魏知道大家都不容易，特意向团长求了情，换了其他的处罚，你看，我对你们好吧？”

“处罚很简单，‘哪个连浪费粮食，就把全团的泔水桶都给我吃干净’，这是团长的原话，现在话我传到了，东西也都拿过来了，都开动吧。”

“67团二营六连全体都有，吃！”

“是！”

想起再之后所有人连续加练了十天的三十里武装越野，胡青牛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恐怖画面甩了出去，从那以后，整个十二师所有人吃东西都是从不浪费，用盘子装，盘子吃完跟洗过的一样；用手拿着吃，吃完了手指都要舔一舔，甚至有时候回到家中看着浪费粮食不吃饭的儿子都会拍他两鞋底。

不过看着将馕饼扔掉的李家众人，胡青牛却没有阻止他们，营长的命令很清楚，看好他们，不许逃跑，不许闹事。饥饿会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等到中午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些东西的美味了。不过胡青牛没管，却见一名颇有气度的老者走近了李家的队伍：

“可是灵丘的长生兄？”

“啊，正是，恕在下眼拙，您是？”

“我是五台张家的张秋炳。”

“啊，原来是张世兄，五台张家的名声在下早已是如雷贯耳了。”

“长生老弟，愚兄痴长你几岁便托大称你一声老弟了。”

“张世兄可是有什么指教吗？”

“指教不敢当，不过是有一句话与长生老弟说一说，这馕饼虽说难以下咽，不过却是能够饱腹，今天还要走好几个时辰的路，不吃点儿东西可不成。”

“可是...可是这东西”

“如果长生老弟嫌弃，那愚兄便不客气了。”看着张秋炳把地上的馕饼捡起来，然后吹了吹便放到怀中放好，李长生难以理解，张家在五台的名声他确实听说过，但是为何会做出如此不要面皮之事？

似是看懂了李长生眼中的话，张秋炳苦笑着说道：

“贤弟可是看不起为兄？不过家中几个孩子现在正是十多岁的年纪，这两日每天都喊饿，我也是没办法啊，言尽于此，老弟自行斟酌便是。”

李长生仍是不能理解，不过他还是没有吃东西，只是沉默着随队伍出发。时间划过巳时四刻，天上的烈日投下的阳光开始越发强盛，走了整整两个时辰之后，李长生已是又累又渴，将几个水袋依次举起来却是再也倒不出一点儿水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军士，李长生鼓了几次劲也没能上前讨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再熬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听到了奔行的军士传令全军休息。

李长生从未想过自己会吃这样的苦，听闻此话，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到中午的馕饼和饮水后，李长生掰下一块馕饼一口接一口的啃了起来，不过馕饼干涩难以下咽，李长生很快就有些呛到了，拿过水袋喝上一大口，终于感觉舒服了许多。

感觉不再饥渴之后，李长生环顾四周却发现同行的那些人都是小口小口的吃着，还把馕饼留上一些拿手帕包好，想到上午自己几乎要饿晕的样子，李长生沉默片刻，对苏氏说道：

“将东西分给家人们吧，提醒大家不要吃得太急了。”

“老爷...”

看着妻子眼含泪水的模样，李长生沉默了一下说道：

“早些年先祖也只是一个采药人罢了，机缘巧合之下我李家才发展了起来，先祖祖训一直要我们宽于待人，多积善德，现在想来不无道理啊。不过我李家既然能有第一次机会，现在我们都还活着便有第二次机会，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既然太子没有直接杀了我们，还大费周章的把我们都送到边地，想来也不会随意让我们死去，我们要想东山再起，就必须要活下去！”

“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