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的计策甚是狠毒，他言道：“京兆韦氏、汉阳姜氏、安定赵氏、陇西李氏、汉阳杨氏、敦煌张氏，此皆凉州士族也。数百年来，与羌氐之人勾结作乱，略无止休。今欲平止，使国家永无西顾之祸，唯有痛下杀手，皆夷其族。得其土地财货，以分付诸民，则凉州自定。”

“不可。若图其财而夷其族，则吾与曹贼何异？”

刘备虽然与法正颇为投机，但在这种事情上，刘备却绝不妥协。

然而法正也没有想过在凉州大开杀戒，见刘备这么说，就顺势道：“既然主公不忍杀之，就令其迁居荆南、交州等地。此效法前汉迁关中大族以实三辅之计也。这等地方豪强，离开本土，便如无根之木，不足虑也。”

刘备闻言，这才答应。又问起凉州地理的问题。

这些人中，邢道荣来自现代，对于各地地理的信息，只需要连上网络，敲几下键盘，就会展现在面前。

但在现在，一个地区的地理情况，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获得的信息。邢道荣虽然来过一趟凉州，但活动范围也只在汉阳一郡，似武都、陇西、金城、安定四郡都没去过，更不用提河西的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了。

如果把凉州的地势描述的特别细致……一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二来只怕也不可信。

邢道荣正纠结着，孟达已经出来，从怀中拿出一卷书籍，说道：“这是家父当年担任凉州刺史的时候，留下的凉州图册。”

孟达将图册奉上，打开以后，却见果然，凉州诸郡县，东到陇关，西到玉门，横跨三千里地的地方，皆在其中。

邢道荣这才想起，孟达之父孟佗，人称一斛刺史。后汉书上记载了他的事迹，可以称为空手套白狼的政治掮客的祖师了。后世的这个大师，那个代表，比起他来说可是差得远了。

汉灵帝时，卖官鬻爵非常严重，只要有钱给宦官，就能得到官职。

孟佗也想当官，但他又没有那么多钱。于是他想了个主意，买官不光不花钱，还要赚钱。

彼时张让大权在握，令自己的奴仆主管家事。孟佗便倾尽家财，结好张让的奴仆们，自己一点都不留。

到最后，张让的家奴们都不好意思了，就问孟佗：“你有什么想要办的呢？只要力所能及的我们都为你办到。”

孟佗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只希望诸位对我拜我一下罢了。”

这些奴仆平日里就要对着贵人们跪拜行礼的，孟佗的这个要求在他们看来不是什么。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人家都把黄金给你了，跪拜一下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便答应了他。

每天到张让府上拜访的人很多，都得排队才能进去。孟佗这一天故意来迟，落在队伍后面，进不去府中。

张让的家奴们看见了，都纷纷冲过来，跪拜孟佗的车驾，并且把他连人带车抬进了府中，于沿路向他跪拜行礼。

当然，孟佗到了张让的府邸以后，待了一会就出去了，并没有见到张让。但是在门口排队的这帮人不知道啊……

他们以为孟佗很受张让看中，就连手下的家奴对他都那么恭敬有加。于是都争先恐后的给孟佗送礼，礼品的价值大大超过了他送给张让家奴们的东西。

孟佗将这些礼品分出一部分，送给了张让，张让得到珍贵的礼品，非常高兴，孟佗又送了张让一斛葡萄酒，张让就任命孟佗为凉州刺史。因此孟佗也被人戏称为一斛刺史。

看看，这才是红酒中的极品，什么拉菲拉图木桐玛格罗曼尼康帝，一瓶几万到几十万上百万，也叫极品？孟佗的葡萄酒，一瓶换了一个省长当。

不过孟佗这样当上的凉州刺史，也没有多少才能。他在任期间，曾经发生过疏勒王和得杀侄自立的事情，孟佗与西域长史府派兵讨伐，围城四十多天不克，只能无功而返。

但不论如何，现在因为孟佗多年前的空手套白狼，如今刘备获得了凉州的所有地理情报。

“汉阳、陇西、武都、金城四郡相对比较密集，我们只要攻下冀县，就可以挨个攻拔了。安定、北地二郡靠近三辅，需要等到后方安定以后，才能去平定。至于河西的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虽然有河、湟、洮、卢、弱诸般水系，但毕竟距离太远，若无有一支骑兵，恐怕难以平定。”

看过了图册地理信息之后，法正为刘备总结道。

“所以主公当先定汉阳、陇西、武都、金城四郡，然后安抚河西诸郡与北地、安定两郡，在此地编选精骑，再去征讨河西四郡。”

刘备闻言大善，大军便向北而去。

此时凉州经过段颍和皇甫端二人的几次征剿，一心叛乱的羌人差不多都被斩杀殆尽，一行人并未遇到什么麻烦。

大军前行，在历城接到与马超军队汇合。

刘备率大军与马超相见，别人不说，但邢道荣见了却大吃一惊。

前些日子见到的马超，虽然遭受挫折，但仍不失枭雄之姿。但今日一见，马超眼神涣散，须发皆散乱，衣甲上也都是血渍尘烟。整个人都被打垮了一样。

见到刘备，马超上前见礼，道：“罪臣归降来迟，望主公降罪。”

丢失冀城以后，马超失去了所有的地盘，结盟云云，再也不必提起。

好在尚有之前结盟的善缘在，马超想要归附，刘备也不会拒绝。

刘备见状，急忙上前将马超扶起，问道：“孟起缘何憔悴至此啊！”

见刘备上来不问兵马地盘，先关心自己，马超心中一暖，不由得伏地痛哭，道：“杨阜、姜叙、赵衢、尹奉、梁宽尽杀臣妻子也！贱族原有二百余口，而今唯余臣与从弟岱二人耳。”

诸将闻听，皆震惊不已，此时诸侯交战，通常是祸不及家人的。因为大家的地盘犬牙交错，不知道谁的老家就被谁给占领了。若是屠刀一开，再无停处。

就比如曹操的老家沛国谯县，当年就在刘备的治下。曹操屠灭徐州，刘备也没有抄了诸曹夏侯的老窝，而曹操在获得河北以后，也没有把涿郡刘氏给赶尽杀绝。

如今杨阜等人杀马超家眷，已然践踏了这条底线。

“孟起放心，吾必执此等鼠辈，令汝亲手报仇也！”

刘备紧紧握着马超的手，对他说道。邢道荣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来杨阜等人的宗族，最后也难逃这一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