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丑和曝光，于我而言，有什么益处呢？”

秦昭被他反问得微怔，压低嗓音一笑，“那二少的目的，是想要将计就计，将这个人引出来？”

李长韫闻言，抬起眸来，但显然不赞同她的话。

“李家将我教养长大，纵使我的父母万般不好，可是爷爷对我却是真心。我花的李家的钱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好的资源。我与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这个时候我选择以此作伐逼迫他们，不仅会让爷爷寒心，更会让我之后在李家再无立锥之地。”

所以？

秦昭等待着他的下文。

“秦总，我虽然不知爷爷为何会让你演这出戏，但他老人家既然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你既然愿意掺和进李家的事情，也不能独善其身。所以，我需要你。”

需要她？

秦昭没想到，她被人戳穿了身份之后，对方居然愿意跟她谈合作。

“我想，你潜伏在李家，是为了帮助爷爷找出半年前利用避税的钱受贿官员的人。不然，爷爷也不会让你进入明德财务部，让你可以顺理成章的利用职务之便接近李家人而不受怀疑。”

“再加上一个李家未来主母的名头，算得上双重保险。只要是心中有几分野心的人，不会不接近你，你也可以借此深入调查。”

车开到一处不知名的山坡，李长韫踩下了刹车，顺手放置在方向盘上，他的语速沉缓，却一点一点拆穿秦昭的外衣和计谋。

“我一直觉得，人有野心并非一个不可言论的话题。”

“我也知道我出身李家三房，身份论比大哥尴尬，三弟稍逊。可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明德这艘大船已经按部就班地往前走了几十年，零件滚轴该换的需要更换，该剔除的需要剔除。但长房和二房与明德瓜葛太多，内部帮派林立，勾心斗角，他们纵然有心改革，也无力。”

李长韫不是话多的人，但或许是今夜看见了突破的转机，也或许是今夜的晚风太柔，他居然毫无防备的一点点剖析他自己，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倾诉者。

长时间莅临高位的人，神经总是很警惕的，多疑，多思，多变。能不保留地说出这一段话，已经很难得。

秦昭看着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但是，她喜欢务实的人，或者说她天生就喜欢更有能力的人。

比起李长宇表面功夫，她更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交谈。

“二少，是希望我倒向你这边？”

“是，但我也会帮助你，找出幕后之人。”

秦昭不可置否地摇摇头，“二少，我有点糊涂了。我只是一枚权衡李家的棋子，你知道我的倒台与你日后上位并没有因果关系。我不是真正的宋爱，主母一事更是妄谈。我于你而言，作用并不大。你与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合作的理由。”

这个女人，油盐不进。

可她越是摆出谱，李长韫才能真的意识到坐在他身侧的女人是一个白手起家的企业创始人。

他很喜欢这样势均力敌。

“我很清楚，与大哥合作的是宋爱，可与我合作的，从始至终只是秦总。”

他伸出手，开出了秦昭无法拒绝的条件。

“是畅行和明德的，精诚合作。”

……

晚宴如约而至。

秦昭的身材其实很适合穿鱼尾长裙，可是她懒得打扮，套着一身黑色短款礼服，裙身刚好过膝，A版裙尾飘逸生姿，露出一双白皙的玉腿，身上的首饰特地佩戴的李长宇所赠送的那套蜻蜓。

作为宋爱，甚至是作为李长宇的女伴第一次出席港区的盛宴，其实这身打扮稍显简陋。

李长宇也不由得蹙起了眉。

只是他想着宋爱回国不久，恐怕不喜拘束，暂且就先由着她，等到日后再来调教。

今夜的晚会乃一位德高望重地商会副主席组局，规模不大，但能莅临此处的人也是港区的达官显贵，清流名家。但由于听说李家两位少爷今日都会出席，所以秦昭跟着李长宇走进别墅大厅的时候，所见就是这样花团锦簇的场面。

妙龄少女们各自挽着父兄叔伯的手腕，谈笑盈盈地正在与宾客们寒暄，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一路的金粉红香，让人赏心悦目。

他们对于李家少夫人的位置有多么的炽热，那么面对跟随李长宇入内的秦昭就有多么的震惊和诡异。

一瞬间，敌对，猜忌，疑惑，失望，一股脑儿的全部往秦昭身上砸来。甚至有好几位名媛开始打听秦昭的身份。

商业晚会，秦昭还是第一次作为陪衬前来。

她眉眼含笑，并不将这些不太友善的目光放在心上，甚至转身来故作亲密的整理了李长宇的领带，笑得温婉。

李长宇也没料到她今日会这样宣誓主权，同样微笑着牵过她的手，放置在自己胳膊上，两人极亲密的走入了大厅。

这位炽手可热的嫡长孙大驾光临，自然有很多人前来寒暄。他看起来还是很熟悉这些事情，举手投足间颇为高调疏离，甚至有几分轻慢。

但这份疏离的神情在看见一位背挺方脸的中年男人时，不动神色地愣住了。

此人正是九龙总督察，正儿八经的前任港督心腹。

秦昭与李长韫通过信，她知道这位督察的背景。

此人任督警二十余年，为人极为圆滑，八面玲珑，前后跟过两任港督，直到回归之后中央指派港区行政长官，他的官职不升反降，调至九龙，

刚开始秦昭还觉得奇怪，九龙乃港区三大行政区之一，怎么会是贬谪一说？后来她才知道杜辉原本可以调至警务处副处，可以说一步登天，现在屈居人下，可不是贬谪？

这样一个人物，涉嫌诱拐参与未成年特殊服务交易，怪不得孙妍刚开始时缄默不言。

只是秦昭发现，在面对李长宇的时候，杜辉意外的很热情，而相对的李长宇却不太耐烦。

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

两人的交谈也仅限于最近的问候和对于李暮的打探。

“父亲途中有事情耽误，他随后便到。”

“无妨，无妨！你父亲不到，你到是一样的嘛，”他哈哈大笑，爽朗的拍了拍李长宇僵硬的肩膀。

他低声嘀咕，故作亲密地却在他耳边警告，“世侄手中的动作可要抓紧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忍耐度有限，不然你父亲哪里……”

杜辉迎面走来时，李长宇有意抛开秦昭往前走，而宴席厅内有吵闹，秦昭当然听不见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但是……如果领结上有监听器呢？

“杜督查放心。”

李长宇几乎咬牙切齿，“您的钱，我会原封不动地递到您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