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问得好。

邓布利多也有些犯难。

要是他自己过去，再带一个小天狼星，恐怕无法从那魔药的后遗症中全身而退，再找出雷古勒斯的尸体。

何况，还有个小天狼星。

这孩子刚知道雷古勒斯的事迹，正在热血上头的时候。

他着实没有把握同时顾及两方面。

这时，克利切佝偻着腰上前一步，深深地对众人鞠了一躬。

它的声音都泛着苍老，感激道，“尊敬的巫师先生们，克利切感谢你们，谢谢你们愿意来寻找小主人……”

老迈的家养小精灵弯着腰，带着深深的奴性。

可它却带了难得的坚定，仿佛一位即将出征的战士一般挺起了胸膛。

“克利切可以带你们过去！”

它似乎有些不情愿地看了小天狼星一眼，嫌弃地别过头。

“只要拥有主人的吩咐……”

邓布利多的表情柔和下来，温声道，“哦，是的，克利切。我们不应该忽视家养小精灵的能耐！”

他拍了拍小天狼星，轻轻挤了挤眼睛。

小天狼星几乎有些茫然。

多少年了……

他都没从克利切这里得到什么像样的对待。

当然，他也没给过克利切什么好脸色。

这一时之间，要他客客气气地请克利切办点什么事，还是庄重无比的大事……

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哈利沉默着，轻轻扯了扯小天狼星，纯澈的绿眸带着期待和鼓励。

小天狼星终于清了清嗓子。

他带着奇奇怪怪的表情，拖着奇奇怪怪的声调，说道，“克利切……我命令你，把我们带到湖中心的小岛上！”

克利切立刻抖擞起来，尖声道，“是的，主人！”

它向众人伸出手，径直将众人扭转至湖中心。

艾伦细细地感受着。

那仿佛被挤进了狭窄的管道一般的感觉，确实与幻影移形极为相似。

他微微放下了心，看邓布利多小心地踩在平滑的岩石小岛上，注视着正中心的那个泛着幽绿光芒的石盆。

老人轻松地笑了笑，

“瞧我们，又忽略了——这小岛确实有些窄。”

艾伦默默看了眼自己站立的位置。

黑色的湖水在他脚边蔓延，只差两三寸就能将他沾湿。

他悄悄往里面挪了挪。

……要不是为了隐藏“宙斯”，他何至于受这份罪？

海蓝眸隐晦地睨了小天狼星一眼。

这位布莱克家主似乎对他有些意见……

偏偏对方又会是哈利接下来的监护人……

艾伦确实担心对方勾拢走救世主的心，说些什么对他不利的言论。

可他跟来就不会有这个麻烦了。

他纡尊降贵、大费周章地来和他们一起捞尸，只为了表达自己对抵抗伏地魔的英雄的敬意……

这举动本身就可以证明他的立场和“善良”。

就算是他们跟哈利说些什么，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救世主也不会相信他们。

即使哈利真的会被说动，那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艾伦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这足够他安排好一切了！

哈利凑在邓布利多身边，当然，小天狼星和克利切也在那里。

他们急切地争论着，声音不断传来。

小天狼星坚持道，“让我来，邓布利多！我们是来找回我的弟弟的，我有这个责任！”

他苦涩地笑了笑，再加上那瘦削的脸颊，生生多出几分颓废之感。

他从邓布利多手里夺过贝壳制的“杯子”，轻轻舀起里面的翠绿色的魔药，以赴死般的姿态喝了下去。

霎时间，烧心的痛苦蔓延而上。

那种感觉，就好像全身的血肉骨头都要被烧熔一般……

原来……

原来雷古勒斯当年承受的就是这样的痛苦吗？

他痛的面色扭曲，那双黑色的眼睛却灼亮如寒星。

哈利焦急地呼唤着他，可他都听不清。

他只知道自己要把盆里的魔药喝尽。

……是的，克利切说，这个假的挂坠盒里有雷古勒斯留的书信。

他要找回他勇敢的弟弟留下来的遗书！

可是……

他的手不听使唤了。

那双手仿佛拥有了自我意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去舀盆里的魔药。

邓布利多轻声道，“哈利，我们需要给他灌药……”

哈利猛地回头看着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他咬牙道，“我替他喝！”

救世主勇敢地夺过了小天狼星手里的杯子，却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按住了。

他回眸，看见了面色沉静的艾伦。

“……哥？”

邓布利多见此，将自己的手垂落回袖口。

他想看看，艾伦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艾伦知道老人又在观察自己，可他已经不在意了。

他一手拉着小天狼星的衣领，防止对方跑去喝湖中的水，一手按着哈利，轻轻取走了那个简陋的“贝壳杯”。

“哈利，别让我同时操心两个人。”

眼见对方还要坚持，他厉声道，

“有一个因此受罪的人就够了！”

哈利被这难得的厉声吓得不敢说话，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连呼吸都在颤抖。

随后，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艾伦平静地拎着小天狼星的领子，直直地按着对方的脖子，把痛苦的男人压在池台上。

他腾出右手，迅捷地舀起魔药，捏着小天狼星的下巴灌了进去。

整整十杯……

小天狼星不断地求饶，凄厉的叫喊回荡在洞穴之中……

但艾伦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那双修长白皙、养尊处优的手，没有一丝犹豫地一杯杯灌着让人痛苦至极的魔药。

哈利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却感到自己呼吸不过来。

他几乎要背过气去了，仿佛受到痛苦的不是小天狼星，而是他。

他睁大了眼睛——

这是艾伦吗？

这是……他哥吗？

他几乎错觉地以为看见了一个魔头，一个丝毫不在意他人痛苦的恶魔。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

——这是为了完成小天狼星的心愿，找到那个雷古勒斯仿制的挂坠盒。

他手臂发麻，浑身僵硬地看着艾伦灌完了那十杯魔药，闭上眼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艾伦将那粗糙的“贝壳杯”随手扔在一边，任它同岩石碰撞发出“叮咣”的响动。

他抬手取出了那仿制的挂坠盒，径直递给了一旁的克利切。

“保管好它。”

那双海蓝色的眸子平静似海。

他仍旧按着小天狼星的脖子，手下的男人痛苦地挣扎喊叫着，却没能挣开他的束缚。

哈利喘着气，鼓起勇气说，

“……他想要水。”

艾伦放开手，将小天狼星和石台捆在一起。

他空间咒手表中取出一瓶水，递给有些战战兢兢的救世主。

金发王储的声音温和下来，带起众人熟悉的知觉。

“拿着，小心些——我暂时还不能放开他，万一他去喝湖中的水，就会惊动下面的阴尸……”

海蓝色的眸子看向一旁的漆黑的湖水。

哈利只觉那双眼睛比湖水都黑沉。

他接过水，不再去看这陌生的王储，只小声哄着小天狼星喝水。

艾伦看向一旁观望的邓布利多，轻声道，“先生，我们要如何寻找雷古勒斯呢？”

邓布利多收回视线，走到他身边，轻声道，

“——那就要拜托给克利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