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游只是沉默，现在柳书生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明显就是威胁之意。虽说柳书生看上去像个文弱书生，但是这位黑森军师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陈明游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赢过柳书生，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一直对他虎视眈眈的醒音仙子。

心魔手上的阴气已经都转化为浓郁的诅咒之气。水稻已经将至诚之心的分身投影到心魔手中那个假至诚之心玉佩上，这下，假的也变成真的了，虽然是临时的。

就在心魔打算施展因果诅咒之时，柳书生却突然开口说道：“其实因果诅咒也不是没有规避的方法，就拿这件事来说，只要有人与河坊内的花娘们在签订卖身契的时候动一些手脚，采补之事就能变成正当的交易。至于河坊被灭口，那么推脱的理由和借口就更多了，一般人没有谁在明知有献魂师和至诚之心传人的基础上亲自动手？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把献魂师当吃干饭的了吧？”

水稻看在柳书生现在还在尽心尽力限制陈明游的份上，没有继续跟他阴阳怪气，她直接提问：“黑森军师看来有办法对付书院规避因果诅咒的无耻？”

陈明游目前还没有彻底翻脸，就是因为他相信虽然君子书院内有些人不当人，但是他们不蠢。他们又不是珞剑派那些自己动手还被苦主反杀的蠢货，所以对付献魂师这种不讲道理的因果诅咒，七大门派都有一定的手段规避。只不过，没人把这明明白白告诉众人“我要做坏事”的预告宣告出来。陈明游现在听到黑森军师这么说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要知道当初的黑森军师可是干出直接清洗了黑森两大修真世家的狠事的。

柳书生直接将自己的算盘丢到心魔面前，算盘发出了白色的光芒，在诅咒的笼罩下开始渐渐变黑。陈明游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黑森军师柳书生一定有反制规避因果诅咒的手段。陈明游不禁想到要真的让因果诅咒成功在书院那些人身上起了作用，这次书院的名声就不用他来善后了。

陈明游也很想不管不顾，让那些脑子进水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他也已经受够了替一些人善后了。但是书院毕竟是一体的，要是因果诅咒真的在书院那些败类身上起了作用，书院的名声就彻底完了，接下来的一些修真好苗子也不会首选书院，倒时候书院收不到好苗子可就会导致青黄不接后继无人。

陈明游念此，趁着柳书生将算盘丢出去、手上已经没有武器的时候。打算强制挣脱柳书生的钳制。柳书生手上又多了一个闪着寒芒的匕首。

柳书生直接用匕首抵住陈明游的喉咙：“我劝陈道友还是不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没有了算盘，我用匕首的话下手会没有什么分寸，到时候真正重伤道友就不美妙了！”

陈明游冷笑：“军师现在这样，难道就很美妙？”

柳书生微笑回应：“对我来说其实也不美妙，只是有趣罢了。”柳书生的匕首并没有放下：“其实，我最近看穿蓝色书生装的人挺不满的，不是针对你，而是在你之前确实有个败类想要对黑森不利。道友应该不是败类吧？”

柳书生压低了声音：“你们书院的败类和道友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难得还没明白这次传人大人特地亮明身份的用意？他想要整治一下目前的修真界，只能说你们运气不好，彻底给撞上了。现在响应传人大人，及时切割，恐怕还能加不少好感。每个宗门难免出些败类，也可以往魔界、域外天魔上面丢锅。陈道友是聪明人，现在应该知道如何做才是正确的选择。要是真的彻底惹怒传人大人，恐怕书院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呢！鬼修传人大人的脾气恐怕不会太好啊！”

柳书生特地看了眼心魔。

心魔现在没空分心柳书生那边的嘀嘀咕咕。柳书生将自己的算盘丢过来是有用意的，心魔其实也清楚君子书院里的那些伪君子们必然有规避因果诅咒的办法。心魔没有求助水稻，他用神魂扫视算盘内部，算盘感应到心魔神魂之后，借助诅咒之气的遮掩，直接将一道法术投射到心魔神魂内。

心魔看到这个法术了然，这下该彻底让那些伪君子们付出应得的代价了。心魔指向了算盘，算盘上的算珠飞快上下移动，发出“哒哒”的声响。

黄金面具下的眼睛从深褐色变成了血红色。醒音仙子见此意识到面前这位至诚之心传人使用了献魂术。她虽然在自言自语，但是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她的话：“仅仅是因果诅咒需要用献魂术吗？”

心魔用坚定的语气说道：“因果溯源！”白玉般的算盘珠直接变成暗红色，暗红色中还有血光在闪烁。

众人从来没有看到一直风度翩翩的陈明游长老的脸色如此难看过。

水稻直接发出了嘲讽：“利用本源规则直接进行因果溯源，这下一切阴谋和自欺欺人都不攻自破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陈长老，您的脸色何必和我一样惨白呢！你又没重伤到像个将死之人。陈长老行的端做得正，又何必替你们书院的那些败类担忧呢！门派还是要自我净化才能长久啊！陈长老该好好感谢传人大人才对。”

灵淼道长本尊更加靠近水稻了。他没有阻止水稻，只是有点担心陈明游恼羞成怒，拿看上去好对付的水稻撒气。

梦衍子演戏演全套，“她”下腰对着心魔盈盈一拜：“感谢传人大人替我们河坊姐妹主持公道。”

至诚之心玉佩的分身投影在诅咒黑气和算盘暗红色光芒的映衬下，原本的洁白的玉佩似乎也变成了墨玉。

陈明游死死盯住那个玉佩，似乎发现了什么破绽，他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发现脖子上面有一丝冰冰凉凉的触感。

柳书生看向陈明游，用了通心术警告：【陈道友可不要自作聪明，然后聪明反被聪明误。至诚之心传人本身并没有什么攻击力，所以在现在这种稍显混乱的情况下，必然不会真的用真身来面对我们。这位传人大人很有可能就是真正至诚之心传人授意出来处理你们书院烂事的。玉佩是真的也不是真的，守护之木已经确认过的事情，你就没想到至诚之心追随者的可能吗？要是真的将暗中观察的至诚之心传人逼出来，我可就怀疑你是神界派来君子书院的内奸了！佛子和公孙长老都没说什么，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才好。未知身份的至诚之心传人才是最好的威慑。】

水稻本也想用通心术警告陈明游的，但是看见柳书生已经做了，就又将目光转向心魔。心魔献魂术没有水稻熟练，所以还是出现了破绽，阴气凝成的玉佩只是笼罩了一层至诚之心玉佩本源的气息。周围规则太过混乱的话，再加上心魔现在的心思都用在构建因果诅咒上，他一不注意维持玉佩形状还是会出现一丝丝破绽的。

心魔对于水稻的疯狂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献魂术是真的疼，这种来自灵魂的无法逃避的疼痛，再给他用多少次也不能习惯。水稻那样像喝水一样随意使用献魂术的疯子，简直就是个变态，他作为心魔都甘拜下风。

算盘上的血光终于停止了闪动，暗红色的算盘珠子也渐渐于诅咒之气融为一体。看到时机成熟，心魔直接开口：“因果诅咒！”至诚之心玉佩也飘散进诅咒之气中，诅咒之气内似乎出现了女子的哀嚎和呢喃。这些声音时而刺耳时而飘渺，给人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要想深究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声音，只觉得头疼欲裂。

柳书生用静心诀洒向众人，包括暗中隐匿起来看戏的那些人：“不要去听去想那些声音，封闭听觉，凝心静气！”

水稻闭上了眼睛：“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醒音仙子本就是音修，对这种声音有一定的抗性，她就没有封闭自己的听觉。此时，水稻计数的声音就格外引人瞩目。醒音仙子很快就明白了水稻究竟在数什么：数诅咒之气内声音的来源，数那该死的书院最终究竟害死了多少人。

醒音仙子下意识也将心神沉浸到诅咒之气内，她也想数一数书院究竟造了多少孽。佛子的一声“阿弥陀佛”打断了醒音仙子，佛子轻轻拍了拍醒音仙子的肩膀：“醒音着相了。”

醒音仙子这才清醒：涉及因果规则的法术，不能深究。醒音仙子对因果规则研究不够深刻，很容易迷失自己的心神。醒音仙子后怕地对佛子道谢：“多谢提醒。不过，这位献魂师道友果然不能小看啊！”

诅咒之气内的声音开始渐渐消失，也开始一丝一丝地变淡。

佛子原地打坐，开始念经超度。

水稻也终于停下了计数：“四百五十六。”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干涩，身体几乎摇摇欲坠。

灵淼道长立刻用清风诀托住了水稻的身体，让她不至于倒了下去。水稻点点头向灵淼道长道谢。

忘川仙子会唇语，她看出了水稻说的这个数字，声音不禁带上了一丝颤抖：“这就是河坊受害人的具体数字吗？四百多人！书院怎么敢的？这样也算是君子吗？”

醒音仙子忍不住补充：“移情功那败类被我合欢宗通缉，然后在书院‘见证’下被抓，也不过是三年前的事。要不是今天发现了这件事，受害者恐怕会更多！”

佛子没有参与讨论，继续念经超度。

水稻看向佛子：“佛宗道友不用白费力气了，采补过后的灵魂本就虚弱，她们没有转修为鬼修的任何机会了。那场火灾也是刻意人为，恐怕也不会留下残魂之类的有助于我们寻找线索。所有受害人都已经魂飞魄散了，再也没有超度化解怨气转为鬼修的机会了。”

忘川仙子看向水稻嘴唇说出的这种冰冷的事实，越想越觉得难受，她一阵反胃，十分想吐。忘川仙子手上的小树苗似乎知道她不舒服，小小的叶片轻轻摇摆，一丝绿色的光芒进入忘川仙子眉心处。

忘川仙子压制住自己想吐的冲动：“多谢小树苗大人，我身体没事，只是——”

梦衍子拿出了一瓶茴香糖递给了忘川仙子，毕竟是水华仙子的小师侄，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忘川仙子本想拒绝，但是发现是她最爱的茴香糖也就收下了，忘川仙子回礼了一瓶清心丹：“多谢仙子安慰，这是清心丹，希望能有助于仙子修行，早日摆脱心中的阴影。”

梦衍子对于忘川仙子的败家行为不想多说什么，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也就将清心丹收下了。

见紫衣仙子收下清心丹，忘川仙子也不禁松了口气。她其实还是很想帮帮这位仙子的，但是当着书院长老的面，光明正大地帮助似乎不太好，毕竟自己在这里是晚辈，借着回礼帮上一点小忙，谁也不能多说什么。

当诅咒之气完全消失的时候，柳书生也收回了自己的算盘，他算盘上的算珠的光泽明显黯淡下来，不过，柳书生毫不在意：“能够帮得上传人大人一些忙，是在下的荣幸。”柳书生的匕首已经收了起来，他也暂时远离了陈明游。

陈明游看向一脸谄媚接近狗腿状态的柳书生，气不打一处来：“柳书生你用我们书院做好人，可真行，这笔账我记下了。”

“记什么账啊！我帮传人大人替你们书院清扫蛀虫，这件事就不用你们书院感谢我了。你们书院真的该庆幸及时抓住清理掉这些蛀虫，要是这些蛀虫再发展下去，可是会腐蚀整个书院的！毕竟，修行就是与天抗争，能省力一些的话很少有人能抵挡得住这些诱惑的。至少曾经黑森的那两家，到最后可都是因果诅咒的报复范围，连婴儿都无一幸免。因为婴儿在娘胎中就受到鬼修魂力的滋补。陈长老也不想看着书院走向彻底的覆灭之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