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能清晰的感觉到江伏虞在抖。

手下也稍微收了些力，不知道怎样的力度才能叫人舒服，她只好一边捏着一边试探。

江伏虞躺在床上，抬头看着这个所谓的新家，心里微微触动。他拉过被子将头蒙了起来，叫人看不着情绪。

被子被抓的形成了两处浅浅的凹痕，腿上正被一双小手摩擦着，一时间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喉咙一哽，眼角处忍不住的分泌出一道液体，划过颈窝落在被子里。

只觉得心里面闷的厉害，他本就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人，所谓的尊严，也只有长春帮他守着。只有她会在意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那天他亲手砍断自己的双脚，也没有掉一滴泪。可如今，感受到长春的小手附在他的腿上，偏偏就是忍不住，像是开了闸一般不停地往下落。

长春的力度掌握的很好，不轻不重的，按在上面很舒服，酥酥麻麻。

“五爷……治……治不好，也没事的。”

长春自语地说道。她没想着江伏虞能回应她，她知道，一直都知道他心里边难受。

她只想让江伏虞能开心些。

“这冬天……马上就……就过去了，到春……日的时候，我就推……推着爷满村的溜达。”

“想想也蛮……蛮好的不是？”

长春说话的语气很是轻快，嘴角也带着笑意，好似是真的挺期待那样的日子的。

她没再说话，扶在江伏虞的小腿上的手缓缓移到膝盖处， 又从膝盖处往上来了点。往后每隔两天就要按一次，如今他不能走路，基本上也活动不了，腿上的肉很容易萎缩。

长春按的很是认真仔细，每一处都能照顾得到。她低着头看不见江伏虞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床上的人逐渐不再颤了。

待差不多后，她也没闲着，起身出去又烧了些热水。

有好些天她都没能给江伏虞处理下伤口了，现在有了稳定的住处，长春不想耽误，等到哪天天气热些再给他擦擦身子。

她注意的到，他身上除了那张脸和手每天都擦干净，其余的地方几乎没有一处是利落的……

想着，往灶下又塞了几块柴火，寻了罐子往里面添了大半水，将药塞进去后，长春便看着旁边的热水。

药还要熬上好一会儿，至少要一个时辰往上才能起到药效。她也不着急，坐在那里看着火，身上暖暖的。待水烧开后便舀到盆子里冷凉，拿着帕子朝屋里面走。

进来时，江伏虞已经掀开了被子，靠在枕头上倚着后面的墙。

“你当初，为什么不走。”他绷着身子问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江伏虞没有看着她。但长春却透过跳动的烛火 ，从他的眸子里看到几许泪光。

一闪一闪的。

她几乎没有在江伏虞的身上看到过这种神情，脆弱……无法言喻的感觉。

长春迟疑了一瞬，心里有些不安，随即端着木盆朝他走近。

“五爷当初……又为什么，会带……带走长……春呢。”她小声说着。伏在他的面前，将帕子放进水里浸湿，撩开尾端的被子，借着烛光缓缓擦拭着。

许是之前长春处理的还算干净，伤口看上去大部分又重新结了痂，手指摸上去有些皱巴，触感有些硬。

将药包拆开，里面包着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长春用手指捏着，轻轻的敷在伤口处担心粘不住，她收着力用干净的帕子托着往上面按了按。

腿上的触感有些疼，但比起之前，又算不得什么。江伏虞又沉默了下来，静静的看着长春动作。

为什么带走她？

他不知道，就是想。

长春早就习惯了江伏虞的沉默，只当是他不想说话。但是她还是想说，她不想让他放弃自己。

“我不……不想走，就是想跟……跟着五爷。”

她觉得，江伏虞对她来说是一个难以言说的存在。

是主仆，也是亲人。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是完好还是残缺；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还是没有动手能力的瘫子，他都是他，是江伏虞。

她愿意跟着他，照顾他。

不需要什么原因，心甘情愿的那种。

没有再废话，当下给他上完药后就将伤口包扎了起来。长春又重新洗了遍帕子替他擦脸和手心。

她不敢用力，觉得此时江伏虞像个娃娃般，一碰就要碎了。

他的皮肤不是很细致，五官也带着野性，即便是生了病也不影响美感。额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疤痕，长春隔着帕子抚上去，心里微动，片刻后便移开来，专心擦着别处。

直至擦完 ，她才背过身去偷偷的舒口气。

将水端出去倒掉后，药也正巧煮的差不多了。长春拿来碗一只手用抹布包住罐子，斜着口往里面倒，差不多快要满的时候停下。

里面剩的水不多，煮的有些久，只能刚好倒出来一碗。

她端着药坐在江伏虞的床头，拿着勺子舀了点，放在离嘴巴十公分左右的位置吹着，感觉冷的差不多后才递到他嘴边。

整个过程，江伏虞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待全部喂完后，长春将东西放回灶房，乖乖的钻进被窝里面躺好。她侧着身子朝江伏虞看去，这个角度正好能看着他的侧脸 ，他的鼻子很高，颈脖处的界限也很明显，棱角分明。甚是好看。

感觉到她的视线，江伏虞忽地转过头来，与长春四目相对。

“在看什么？”他的口吻有些僵硬。惊得她立马回过神来。

“没……今晚的月……月……很亮。”

长春紧张应道。她伸出手指着江伏虞身后的窗子，外面正好有一轮月。

她连忙背过身去，不去看他，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有种被抓包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