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听在心里有些不认同，却又无力反驳。

垂下去的指尖一直在发抖。

什么林右相之女，长春根本不甚了解，也不知道人是怎样了得，家中如何有钱，她只知道，应是比自己强上太多。

“我……”

“是我身份低微，本就只是县城一阶贾商之子，又怎配得上这等尊贵。”江伏虞笑笑，没让长春继续说下去。

他语气有些低落，配上这段话是何等的自轻身份，一时间堵的齐婉开不了口。

身份低微？

“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你是汝姐姐的孩子，又怎的……”

齐婉可不敢照着往下说，她眼珠子转了转，也算是给打了个圆场。

这话，两头都不得罪。

落得个好字。

听江伏虞这样说，谢成更是愤怒不已，猛地站起身来拍向桌子，上好的青瓷顺着桌角“咕咚咕咚”滚落下去，碎了一地。

他眉毛一横，哼着一口气：

“本王的儿子，我看是谁敢看不起！”

去他妈的贾商之子，从寻到江伏虞那天起，这就是他谢成跟汝汝的孩子。

可娶妻之事，谢成倒也不愿意含糊过去，他又坐下来，想要去拉江伏虞的手，僵持片刻收了回来。

“本王是你的亲生父亲，能不为你好吗？这才寻回来，带着个，”他视线转向长春，往下说下去：“带着个野丫头，光是你皇帝叔叔瞧见了也不舒坦。”

皇亲国戚，娶了个这么个人。

任哪个皇室知道了都得气的不轻，大臣们还不得日日到朝前弹劾？这眼里还有没有天子，当他们谢家血脉是何物了！

谁想嫁就能嫁过来？

客观来说，以长春的身份哪怕是留在府里当个妾室，当个丫鬟也是不成的。只是齐婉和谢成都未明说，想着等哪日娶了新妻忘了也算是过去了。

他们只当江伏虞是市井里过惯了的，没见识过好的。

殊不知，长春是他最拿得出手的宝贝。

“父亲同母亲如何伉俪情深，到了儿子这里，就不成了吗？”

“还是说，父亲也并非外界所传言那般。”江伏虞没去回应谢成的话， 只是说了那么两句不相干的。

这段时间，江伏虞是了解过谢成以往的，就连面前坐立不安的齐王妃，也只不过是挂着虚有的名号，这么多年来都未产过一子。

伉俪情深？

江伏虞不知道，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听到汝汝，谢成一愣，他抿着嘴指节在下方摩挲着桌角，眼神黯然。

“汝汝……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谢成没说。

“这件事情为父且不能依你，皇室必须要有皇室的样子。”

他看了长春一眼，拂袖朝外头走去，步子迈在那凹凸不平的青瓷片上 “嘎吱”作响。

齐婉眼观这两人的态度，心里也没了底，直到谢成的身影走远了些，她才回过头开口：

“你瞧不上林家的女儿？怕是等见着了移不开眼才是。齐家倒也有几名年龄适宜，样貌出落的丫头，不如错了时间一同带过来给你瞧瞧？”

齐婉说的有意思，捏着帕子勾起一抹笑。

方才江伏虞说到谢成那段佳话时，她作为府上那位挂名王妃，这心里可是不好受，眼下还要被拿来戳脊梁骨。

谢成人不在这，齐婉倒也懒得装模作样。

“我那些个侄女，可都是身体健朗的人家，说不定来年还能给你添个儿子呢。”她不断诱惑着说道。

林语歌这人，说白了就算是个眼瞎的那也是丞相之女，嫁过来给江伏虞巩固地位的，彼时王府的事情，齐婉只会更插不上话。

这府上的东西她还没抓到手上呢，就要被新儿媳拿捏了。

这怎么能行。

相比之下，若是齐家的人进门还好说，怎么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侄女，生了儿子也是亲的，大权还是在自己这边。

齐婉光是心里想着，面上就乐开了花，仿佛自家侄女已经入了门正给她这个好婆婆请茶了。

江伏虞没心动，他对其他人并没什么兴趣，不是见与不见的问题。

他自顾倒了杯茶水，没去看齐婉，语气丝毫不像是对待自己的长辈那般客气：

“齐王妃如此操劳我的事情，不如多花些时间担心担心自己，怎样抓住自家夫君的心。”

江伏虞面上平稳 ，可心里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像看似玩笑质问谢成那般，事情的真相……当真是如此吗。

他如今走在刀刃上，岂敢事事都信。

“齐王妃怎还坐着，这幅行头可不是那样好看，怪不着父亲不愿多待。”这话跟一根刺似的，扎的她立马坐不住了。

齐婉一惊， 连忙身上摸了摸发间的珠钗，确如江伏虞所说，有些乱糟糟的，面前也没个镜子让她不安，想到自己来之前那样疯癫，有些懊恼。

一时间，觉得谢成的离去有几分意味在里面。

可到底是在位子上做久了的人，哪能被江伏虞这样忽悠到。

“怎么说本王妃明面上也算的上是你的母亲，这样不敬长辈，还当真是乡野村里待久了，人也越发没规矩！”

齐婉语气轻巧，端着身子去看江伏虞，心里边倒也没真在意江伏虞的不敬，以她现在的情势处境，还不能把他怎样。

这新官上任还有三分热度呢，齐婉可不会那么蠢笨，在这时候乱放威风。

只是这嘴巴里却不太想饶人，趁机暗讽了把江伏虞。

她觉得，在乡野待了那么些年，会是江伏虞心中磨灭不掉的痛楚。

说完便扶着珠钗踱着步子走了，看着方向像是要回去梳妆打扮一番。

这两人一走，屋子内就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安静。

“出去吧。”

江伏虞声音落下，青兰便自觉地把门带上。

留有一道缝隙，透着光照在江伏虞的胸口处。

“你没有拿不出手，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是江伏虞最珍视的。”

“无论是生是死， 你都是。”他就那样攥着长春的手，贴在脸颊上，面对面，四目相对。

这段话在长春心口处，像是拨动了某一处弦，让她平静不下来。

没办法，她就是觉得，江伏虞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眼，都总是能落到她的最深处，让她沉沦。

她知道，江伏虞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谢王爷说的没错，江伏虞说的也没错，他们都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