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不可消
作者:春衫满枝华 | 分类:古言 | 字数:24.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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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刺刑,戴罪之名
眼前又暗了下来,长春只好扶着马背咳嗽,残留的水渍在喉咙处呛的怎么也咽不下去,涨的脸色发红。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安。
快要溺水一般,拽着马鞍的指尖也愈发紧。
“坐好了。”
黑衣人翻身上马,她能感觉到面前的马儿嘶吼一声,马蹄发出“哒哒”声。
还没摸的清方向, 就被那人一把拽了上去。
“驾!”
草鞭在身后扬起,那马儿吃痛,只得抬起蹄子疯狂地往前面奔。
长春穿着单薄,外加身子骨弱,还没到了夜间便起了风寒,额头滚烫。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黑衣人并未为难她,就近选了的一家医馆抓了药塞到她手上。
寻了间破庙,将罐子递给她:
“把药煮了喝,别想着逃跑。”他全程都没露过面,一直戴着黑色的巾帕,除却一双饱含风沙的眸子,什么也瞧不见。
剩下一只耳朵。
根部残留一块疤痕,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恐怖。
长春接过去,罐子里被提前装满了水,拿在手上有些失重,险些摔在地上。
火堆旁竖着四根不知道哪里寻来的木棍,歪七八扭地架在那里。
嘴巴上的缎子并未解开,她只能点头,缩在那里捣鼓着药包。
这活计长春不陌生,早在江伏虞伤未痊愈时,她已做了许多次。
想到京城里的那个人,长春的手抖了几分。
两片药叶落到了外面,沾染上了火星,一瞬间成了灰。
也没再想着逃跑,喝了药就找了个杂草层里乖乖待着,不敢睡过去,只是屈膝坐在那里,将头趴在膝盖上小憩一会儿。
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站在门口处的人。
饶是个杀手,被人老是这样盯着多少也会有些不舒坦。
他快步走到长春面前,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也跟着他的动作转动。
“你不怕我?”
他把剑从后背拔出来,插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闷响。
语气不爽。
长春往后退了步,抵在柱子上 ,注视着剑身。
很漂亮,还会反光。
除了有些破旧。
“怕。”正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一刻都不敢合眼,她怕自己一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就再也见不到江伏虞了。
她趴在那里,像是受了惊的小雀,鼻子一抽一抽的,脸颊滑过两道水渍。
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见自己把人给吓哭了,黑衣人霎时有些尴尬,他将剑重新收回去,背在身后。
挠了挠头,喃喃道:
“真禁不住逗,老夫可懒得跟你玩躲猫猫。”
杀人抹脖子还要看人有没有睡着,有没有闭眼?
他纵横江湖那么些年,都还未听过这么个道理。
是这丫头心里有事,才不敢睡。
原是想把这把剑掏出来显摆显摆,殊不知把这丫头给吓哭了。
心里觉得,到底还是太年轻,没有品味。
“睡会吧,过两天就到地方了。”黑衣人又回到了门口的位置,斜靠在上面眯着眼,不一会儿就打起了鼾声。
睡的那叫一个快。
长春不敢溜走,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功夫了得。
恐怕还没爬到那扇门之前,下一秒就要真的人首分家了。
她赌不起。
许是黑衣人的话奏了效,听着高低起伏的鼾声,长春终是坚持不住,在夜半时睡了过去。
小小的一团,窝靠在草堆的柱子上。
秋夜里有些发冷,在火光熄灭之前,黑衣人又扔了几块粗壮的木柴进去。
透过上升的热温瞧了眼。
“睡的倒是挺熟……”
他连着加了好些个木头,几乎是离的老远就往里头扔,那声音可是不小,“砰砰砰”的 ,愣是没把人吵醒。
可不就是睡的熟。
第二日,倒是忽然良心发现,没去将长春的眼睛给蒙上。
可却是让她见到了,比漠州还要荒芜的地段……
这一路上,除了山石便是枯草,连跑了几个时辰都见不着一处水源。
人还未到地方,长春便感觉到喉咙处开始干涩 ,有些沙哑。
马儿也遭受不住,仰着蹄子不愿再往前走。
只得停下来,最后一次补充吃食。
不远处的小坡上躺着个人。
衣衫破败不堪,两只手无力地耷拉下来,只剩一摊子白骨散落在地,圆滚滚的脑袋正对着她,上方残留了一小撮乌发。
末端系着红绳,看着年龄不大,像是个刚出阁的孩子。
她瞳孔微震,此番场景让她喘不过来。
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只是隔了那么些年,再一次见到还是会心生恐怖,悲怜。
“流放的犯人,没到地方就死了也正常。”
“相比之下,能死在这里也是一种运气。”
要知道到了地方,活着的日子比死了要苦上千万倍。
甚至是生不如死。
早年环境比这还要恶劣,听隐藏此地的部下说,有些还年轻的孩子,还没到开工的地方就被父母寻了机会给磕在石墩上撞死了。
尤其是做官,犯了大罪的,能有几个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一开赌,就是一个族。
说着 ,黑衣人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在袖子上擦拭了几番,他看着长春的背影,有些迟疑。
在她转身之际,又迅速收了回去,别在腰间处。
从胸口摸出几张纸,塞到长春的手上,强行制住她的下巴,将其中一张,撕开沾了点水贴在上面。
片刻后撕下,留了个印记。
是墨色的方形印记。
“收好,一张只能保留十天左右。”他指着长春面上的印记说道。
每一个流放到此处的牢犯都会被执以“刺刑” ,根据罪名,形状和内容也略有不同。
长春摸了摸脸上凸出来的痕迹,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还是乖乖把那些纸张揣在怀里放好,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个坏东西。
长春喝了口水,又吃了两张饼子才上马,黑衣人并未催她,反而站在那里,多等了一小会。
临走时长春又看向那堆白骨,心里边一阵发凉。
她已知道自己要被送往哪里。
是比当年的漠州,还要折磨人的地方。
这一次,长春没有看路,她自觉的蒙上那双眼睛,只听着道路两旁呼啸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