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长春指的自然不是驿站。

她将包子和点心分给小翠和夜，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身上早已不比之前那样脏污，扎了个元宝髻，整个人显得明朗多了。

这话倒是让祁玉为难，他面上没露什么马脚，连忙扯开话题。

“咱们今个去戏楼听个曲儿吧？”祁玉没听过，他不生在这里，还真是没见识过京城的曲目。

长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有些迟疑，“祁叔，您确定吗……”

她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青楼吧？

长春虽没去过，但不代表没听过，往年同小翠在江府时，可没少听说几位公子爷常在此处夜不归宿。

至于这里是能有什么魔力，长春不知道。

小翠愣是不敢说话，这几人当中，就属她身份最低，只好靠的离长春更近了些，面上的不情愿彻底出卖了她。

她手里捏着一块点心，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长春，我们还是不进去了吧？”

夜：“……”

他就知道祁玉这老头不靠谱，谁家正经人听小曲儿会到这里来？

几人还未走远，门口的女人便缠着夜，几乎是要将敞开的酥胸全贴在上面，气吐如兰，那眼神都能拉出丝来。

“客官不进去坐坐？奴家可还未开苞呢……准能让客官知道什么才是天上人间。”她身上穿着纱衣，薄如蝉翼 ，在阳光下还会泛着磷光，一闪一闪的，看的身后男人两眼发直。

会发光的，可不止她一个。

腰间的剑才将出鞘，便让那女子往后退了两步。

往这边多瞧两眼，只好咬牙作罢。

“客官进来瞧一瞧吧，奴家……”她又转向了那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重复一开始的话。

至于内容的真假，仿佛并无几人会在意。

“看什么，你也想进去瞧瞧？”

注意到小翠伸着脑袋往里面看，夜面无表情，只说了那么句话，大有一种小翠若应是，他下一刻便要将她提溜进去的架势。

明明这人离她那样远，可小翠就是觉得这后脖颈凉凉的。

她缩着脖子，往嘴里塞了口点心，摇头：“我不想。”

饶了她吧，她只是觉得里面的人身段好的很，瞧上两眼怎么了？

怎就男人们看的了， 这女人就不成了……

小翠只敢在心里念叨，却不敢真说出来。

祁玉眼珠子转了转，权当自己是看戏的，这还没到戏台子呢，就上演了部开胃小戏。

“啧，年轻就是好，不像我这副……”他捏着一串肉丸，还没刚想往嘴里面塞，就被迎面走来的几人给搅黄了。

他反应快，人是避开了，就是可怜那几串吃食。

祁玉这心肝疼啊！

“哪里来的臭老头儿，如此不长眼？”

“若是伤到我们家小姐 ，就是不知道你有几个脑袋担着。”是个年龄不大的小丫头，扎着两处丫鬟发髻，耳畔处坠着红绳随她手指的动作一摇一晃。

显然是哪家的丫鬟。

身后站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她玉指纤纤，挑起轻纱的一角，看不出全貌。

光是那一身温润的气质，便是让人觉得应是貌比天仙。

“盈香，莫要无理。”

见着面前几人是谁，她又将薄纱放了下来，语气不带有丝毫冒犯。

“丫鬟不懂事，惊扰到几位是我的不是，不知阁下这份……这份丸子需要几钱？”

“我们全数赔给您。”

主子未说什么，那名叫盈香的小丫鬟更加不敢放肆，只好安安分分地站在一旁，手里攥着个荷包，作势要付钱。

那双眸子也不忘在长春几人身上来回打量，小丫鬟撇撇嘴，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眼看祁玉这老头即将跳脚，长春挪步走上前去。

没投给盈香一个眼神，只是对着旁边的正主：

“说的是，确是这位小姐的不是。”

她说的直白，倒是让对面的人顿住了。

祁玉也撇着嘴，不忘补上一句，“可不是，我们站那里好好的，倒是不知道是谁没长了眼，硬往我这老头子身上撞。”

“我身子骨不好，你这一撞，散架了怎么成？”

“你！”盈香被这样一暗讽，立马也站了出来，不过是个不知名臭老头和一阶平民，怎能跟自家小姐相做比较。

可见后头还站着位个儿高的男人，一时间抬起的手也落了下去。

消了气焰。

“你是……江家五爷跟头的那丫鬟？”女人忽然开口，不太确定的问道。

她又重新撩开帘子看了眼。

“江五爷，还好吗？”

宋思思有些窘迫，将盈香拉到后面，拿了袋银子递过去，“是我这丫鬟莽撞了，这银子自是会陪的。”

她扬起笑脸，两个眸子水汪汪的，堪比春日池畔的春水。

只是微蹙的眉头，透露着几分担心。

她叹了口气：

“自江家被抄，我是寻过他的，可怎都找不着。”

“我这心里面，到如今还是难受的厉害。”

宋思思拉过长春的手，还同第一次在药馆里初见那般。

长春没去接那袋银子，只从中取了几枚铜钱便推了回去。

思虑了片刻，才回应她，“尚好。”

“宋小姐不必担忧。”

两年未见，宋思思模样更加出落了，瞧起来比之前还要灵气些。

只是有一点，长春不太明白。

那日她带着江伏虞，脚程那样慢，这位宋小姐竟然寻了那么些日都未寻到半个踪影。

但凡是命人打听一番，也不会如此。

更何况，那份婚书早便退了，宋思思又何来的不知情？

“宋小姐若没什么事，便就此别过。”

长春笑笑，面上没什么过多的情绪，转身将铜板扔到祁玉怀里。

临走了老远，再回头时，依然能见着宋思思站在原地的身影。

一阵风吹过，掀开薄纱的一角，却见不着那帷帽下的真面目。

祁玉收了铜板，心里头可没消气，他恰着腰，比村里面的那些婶子们还要多话。

“少夫人！您您您少拿了枚铜钱！”

祁玉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身来嚷嚷，还没消下来的气儿瞬间又冒了上来。

哪里有他口中说的那样‘年老体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