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安阳城里，遍布清棠公主的眼线。

莫说付玉没有出城的身份文牒，便是弄来以假乱真的，凭他这副容貌，也很难不引人注目。

倘若他还是北周的小王爷，怕是有无数待字闺中的少女要为他害了相思病。

可一夕沦为大昭的质子，秾丽的容颜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屈辱和灾难。

在杏子街被一纨绔子突然拽住胳膊时，付玉着实吓了一跳，待看清对方脸上淫邪的笑容，听到他一口一个“美人儿”，付玉快要跳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竟渐渐地平复下来。

多可悲啊，他居然在庆幸自己只是遇上了登徒子，用力甩开对方的手，付玉冷下脸来，毫不客气地呵斥道：“滚开。”

他气质矜贵，周身的衣服料子都是极好的，冷下脸来训斥他人的模样还挺唬人的，至少眼前的纨绔子被唬住了，怯怯地看向付玉。

“胆敢纠缠不休，便打断你的狗腿，挖了你的眼珠子！”

说罢，付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被彻底吓唬住的纨绔子只当自己不长眼，真惹上了什么得罪不起的贵人，作揖赔礼都来不及，哪敢继续纠缠。

殊不知，色厉内荏的付玉两条腿都在打颤，就连匆匆离去的背影，都透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幸好只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拐进一条小巷的付玉后怕地拍了拍心口。

分开不到两个时辰，云翎再次见到付玉时，他已然狼狈不堪，刺绣暗纹的白衣变得脏污不堪，如玉的面庞上多了几处擦伤，小腿还中了一支袖箭，拖着鲜血淋漓的伤腿往一条死胡同里跑。

追捕付玉的人远远地缀在后面，只不紧不慢地跟着，得空还有心思说两句俏皮话。

一人道：“你也下得去手，那么个美人儿，被你一箭射伤了腿，流了好多血。”

另一人笑骂：“我只伤了他的腿，美人儿的脸都被你弄花了……”

这二人是安阳城的暗哨，亦是清棠公主无处不在的眼睛，早在无法动弹的青奴被府里护卫发现之前，这些暗哨就盯上了付玉。

有人不动声色，继续盯着，有人进了公主府，禀明情况，将云沨闹得面红耳赤的清棠公主心情甚好，得知付玉出逃，也不曾动怒。

弯着嘴角，轻轻柔柔地说道：“质子殿下难得出一趟府，切不可搅了他的雅兴，准他玩够了再回府。”

暗哨听明白公主话里的意思，恭恭敬敬地退下去。

觥筹交错的生辰宴还在继，腼腆乖巧的云沨很好地取悦了清棠公主，宴席上的欢笑声就没停过。

云翎却不大高兴，英挺的眉微微蹙起，他本意是想当个看客，袖手旁观，任由这些暗哨将付玉抓回去。

偏偏这二人下作得很，像是抓老鼠玩的猫，不为果腹，只为肆意玩弄到手的猎物。

对于自己看不惯的人和事，云翎从来不忍着，他行事果断，随心随意，从来都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没同他二人说一句废话，云翎悄无声息地跟上去，手刀干脆利落地劈在他们后颈上，一人一下，便教他们没了知觉，直挺挺地倒了。

付玉慌不择路地跑进死胡同里，发觉无路可逃时，无尽的悲哀涌上心头。

袖箭还扎在他的小腿上，鲜血已经染红了大片的白衣，失血令付玉的面色愈发苍白，剧烈的疼痛教他几乎站不住了。

逃生的信念支撑着他咬牙跑了一路，现如今，希望彻底破灭，付玉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他知道，即便自己出逃被抓，清棠公主也绝不会轻易杀了他，但她有的是法子教自己痛不欲生。

欣赏他的绝望和痛苦，是清棠公主的恶趣味。

天已经快黑了，遇见那两个暗哨之前，付玉还想着要找间废弃的屋子躲一夜，想着出了安阳城把身上唯一值钱的玉坠当了，筹措回北周的盘缠。

他想了很多，做好了忍饥挨饿，吃苦遭罪的心理准备。

只可惜，美梦总是醒得特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