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翎说是出去溜达一圈，实则找个借口躲出去，方便付玉给自己上药。

可这黑灯瞎火的小村子，委实没什么好逛的，他耐着性子转悠了几圈，人都困了，只得哈欠连天地往回走。

云翎进屋时，付玉还坐在床沿上，他也是困倦，眼皮子直往下掉，脑袋还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云翎看得好笑，站住了脚，问道：“困了怎么不睡？”

付玉还迷迷糊糊的，声音也含糊：“唔……在等你。”

“等我作甚，去睡吧。”云翎拿布巾沾了盆里的冷水，凑合着擦了把脸，回过身却见付玉还坐着没动，仰着脸问，“我能擦擦脸吗？”他都犹豫好久了，想擦擦脸，又怕脸上的妆会掉，不敢冒这个险。

闻言，云翎眉梢轻挑，朝付玉勾勾手指道：“过来。”

付玉缓慢地点点头，动作迟缓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云翎跟前，他虽扮作女子，个子却比云翎还要高一些，烛火将二人的影子一同映在墙上，反倒是云翎显得娇小。

重新拧过水的布巾递到一半又收回，云翎道：“算了，我替你擦。”

付玉很自觉地屈膝，矮下身子，云翎抖开布巾，轻柔又仔细地擦过那张精心勾勒的美人面。

付玉骨相极佳，一双瑞凤眼纯情又勾人，笑时眼波流转，脉脉含情，哭时泪眼蒙眬，惹人怜爱。

贴着手指的布巾划过眉梢，纤长卷翘的眼睫轻轻地颤了下，又颤了下，像落在花瓣上的蝴蝶，颤着翅膀要飞远。

“闭眼。”云翎意味不明地轻咳了一声，付玉乖乖闭上眼睛，全无防备的姿态教云翎莫名心软。

微凉的指腹代替布巾抚过温软的唇，明明是再轻微不过的触感，却像是落进心湖的一块石头，激起浪花，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好了，去睡吧。”云翎收回手，将布巾丢进水盆里。

“咚”的一声，付玉如梦初醒般站直了身，见云翎伸手去拉椅子，忙道：“我睡椅子。”

又不是真的姑娘家，怎好一直委屈别人，来迁就自己，云翎拉椅子的手伸到一半，手指蜷缩着虚握成拳，抵到唇边轻咳了一声：“床够大……要不挤挤？”

烛火被吹灭，身侧的人轻轻躺下，付玉闭上眼睛，却无一丝睡意。

月光透过帘子洒落幽幽的清辉，间或传来的几声蛐蛐叫，衬得夜色更静。

不知过了多久，付玉终于酝酿出一点睡意，轻轻替云翎拉好被子，付玉弯着嘴角陷入了黑沉的梦乡。

身侧之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神色却迷惘。

他究竟在做什么？

付玉……付玉可是个男人啊……

这一夜梦境荒诞无稽，云翎回到了素云城，一直抗拒的传承仪式猝不及防地发生了，随他进入试炼之地的却不是云沨，而是扮作女子的付玉。

试炼之地凶险万分，付玉成了挡在他身前的活靶子，白衣很快染成了鲜红，倒在自己身前。

梦中的云翎抖着手从收纳袋里掏出止血的金疮药，甚至不惜咬破自己的手腕硬塞到他嘴边。

可那双眼睛里的光彩还是渐渐黯淡了，他眼睁睁看着付玉化作转生的萤火，飞向远方。

梦境里的情绪汹涌澎湃，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愤怒紧紧地抓住了云翎，令他不计一切代价，疯了一样地毁去大半个试炼之地。

若不是一脚踩空，跌落无尽的深渊而惊醒过来，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在梦里做到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