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作者:粥荔 | 分类:古言 | 字数: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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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出发
因为宋弃的加入,宋韫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冒险跟着去交趾赌一次。
赌她能不能搅黄宋弃和交趾人的联盟。
他如今式微,身边伺候的宫人都不与他一心,要打压他简直易如反掌。
待其势起,就来不及了。
宋韫瞥着身侧人玄色袍角下的笔直长腿,默默地想——
此次交趾之行,如有必要,哪怕打断他的腿,也得把他留在自己眼皮底下。
炮轰皇城的事,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宋弃席间被陈皇后劝着喝了两杯酒,在温暖如春的殿内直觉头晕脑胀,很不舒服。
此刻被外面的寒风一吹,人清醒不少。
他翕动鼻翼,嗅到空中飘散的来自宋韫身上的幽香,又醺醺然了。
前日从宋严帝处得知要他以通译身份与她同行,已让他险些无法承受。
今日又得陈皇后亲令,听意思竟是要他近身护卫。
近身护卫,岂不是可以日日见到她?
宋弃活了十八年,头一次为他的交趾血统感到庆幸。
也头一次感激那个昔年在母亲严苛教学下仍未放弃学习交趾话的自己。
到了昭阳殿门口,宋韫转身跟宋弃道谢:“三哥哥,多谢你送我回来,要进去坐一会儿吗?”
她怕冷,两耳戴着兔毛制成的耳帽,在晶莹璀璨的宫灯下,整个人神似灯面上的抱兔嫦娥。
宋弃的目光从她脸上滑过,复又看眼她身后被成串宫灯打造成琉璃世界的昭阳殿,摇摇头。
“不必,明日要早起出发,你早点休息。”
他说完立时扭身就走。
不能再呆下去了。
今晚和她的相处这么长时间,已是意外之喜。
更何况,她声音软软的叫他三哥。
再呆下去,他会承受不住的。
宋韫立在门口,拢着袖子望着他提灯独行的背影远去。
他现在还是这样茕茕孑立,不趁机将他压下去,就太傻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她冒出压制他的念头,脑海里就响起上辈子闭眼前,他那声带着悲意的“一一”。
宋韫的表情在灯下几经变换,看得春音心里发慌。
又来了,公主眼睛里那种不似活人的木然又出现了。
她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唤道:“殿下,回去吧,外面冷。”
宋韫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冲春音笑笑:“好。”
不可心软,他是将要颠覆北玄江山的豺狼。
她不能因为那声“一一”就忘记他日后会做的事。
*
宋弃独自走在宫道中,因身边没了扰乱心神的人,他现在很平静。
风吹在脸上,也觉得舒爽。
一路行至储梅宫,宋弃熟门熟路上前将闭着的宫门推开,黑漆漆的院里,其中唯有一间上房的窗边透出微弱的光亮来。
他迈步过去,站在廊下,隔着窗户喊道:“母亲。”
母亲痛恨自己宋严帝妃子的身份,并不许他以“母妃”称呼。
须臾,屋内响起一个女声:“今儿怎么这样迟,我都睡了。饭给你留着,去找花嬷嬷帮你热热。”
宋弃默然,半晌才道:“儿晚间在皇后娘娘那里用过餐了。”
话音落地,屋内也没了声响。
“是么?挺好的,皇后娘娘是个贤德人,难为她还想到你。”
过了很久,女声才又响起。
宋弃道:“母亲,儿有事相告。”
“说。”
“育王宋鼎要去交趾考察风土人情,皇上命儿随行做通译,明儿就走,儿可能有一阵子不能来陪母亲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看看也好。我在这里有吃有喝,你无须操心。行李都收拾了?”
宋弃道是,母子二人隔窗又闲话几句,便互道安寝。
睡在梅妃隔壁的嬷嬷和宫人听着他们母子丝毫不动感情的对话,都想,这也太公事公办了。
饶是旁观这么多年,每次闻见都还止不住地觉得新鲜。
离开储梅宫,宋弃悠悠往皇子所走。
刚跟母亲说行李收拾好了,但实际上,除去几件换洗衣物,他并没什么行李可收拾的。
这个皇宫,他生活了十八年,还跟个外人似的。
*
翌日,宋韫陪着宋严帝、陈皇后和宋昱用过午膳,又被他们簇拥着送出宫门。
陈皇后抱着宋韫一遍一遍叮嘱,直到宋鼎派人来催了一遍又一遍,她才擦擦眼泪将人松开。
宋韫生平头一次出远门,想着前路未卜,再对上伤心的陈皇后,两眼也汪着泪水。
宋严帝见状,戳着她的脑袋骂她自己找罪受。
宋韫泪眼朦胧中发现宋严帝的眼角有些红,瘪瘪嘴,扑到他怀里吸着鼻子说:“父皇,儿臣不在,不要总是发火骂人,很伤身体的。如果遇到特别生气的事,多想想儿臣这个开心果,好不好?”
说完,她扬起脸定定地看着宋严帝。
她真是太怕他突然被人气厥过去了。
宋严帝瞅着她鼻头红红的小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你是最气人的,你一走,朕绝对再也不会生气了。”
“一言九鼎!”宋韫嗷一声从他怀里钻出来,拉过宋昱的胳膊说:“哥哥,你听到没有?你来作证,我不在的日子,请哥哥记下父皇生气的次数,等我回来再跟父皇算账。”
宋昱瞅着她这样活泼,本有的悲伤被冲散的一干二净。
他无奈笑道:“你越来越无礼了。”
宋严帝和陈皇后也被宋韫逗得大笑,见前面又来人催促,便不舍地放了手。
宫门外的队伍由宋鼎带头,持枪穿甲的军士整齐分布在装饰华丽的马车四周,一眼望不到头。
确是有天潢贵胄出游的排场。
宋韫由宋昱扶着踏上马车,在门边站定,她忽而转身,望着宋昱温润的眉眼说:“哥哥,我让你查的事,别忘了。”
宋昱立在车边,愣了愣,待看到宋韫眼里的急切,他为她安心上路,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