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作者:粥荔 | 分类:古言 | 字数: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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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发疯
宋韫从殿里出来,两个小太监站在花丛边喁喁私语,眼风扫到她,立时神色闪烁着低眉垂手行礼。
“你们在聊什么?”
宋韫本不打算问。
但看情形,他们的话题只怕跟她有关。
原本这几日,她就觉得宫里氛围不太对。
这些宦侍,在前朝内廷间行走传话,消息总比一般人灵通。
他们或许知道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公主。”
小太监变色跪倒,赌咒发誓自己只是在说闲话。
黄公公在宋韫身后替他们解围,“刚进宫的小孩子,没定性,闲了就爱聚在一起说说话。殿下若不喜,赶他们走便是了。”
他收起笑,上前一步呵斥他们:“蠢东西,还不快滚下去领罚。”
“阿翁这是做什么?”宋韫一皱眉,“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她对着那两个小太监道:“罚便算了。只你们在禁中行走,要当心祸从口出。今后如果管不好你们的眼睛,就管好你们的嘴。下去吧。”
小太监唯唯应声去了。
宋韫偏了头,看向黄公公:“父皇病中静养,最不需要的就是舌头长的内侍,阿翁,提拔人可以,但也要用心甄别甄别资质。”
她出去一趟,到底还是有些长进的。
至少讲话不会直来直往,叫人下不来台。
可宫里这种话里有话的讲话方式,是比直接往人脸上抽一鞭还要叫人难堪的。
她如今没学个十成,也有两三成的功力了。
黄公公被她一说,也觉有点晚节不保,老脸一红,讪笑道:“是几个老家来的孩子,人上了年纪,总忍不住念旧。说提拔谈不上,奴才如今年老式微,能提拔谁呢。就是见了他们,好似看到故人影子,觉得亲切。”
宋韫看他对着自己点头哈腰,一时倒有点不落忍。
黄公公不到十岁就进了宫,自此几十年,再没出过都城一步。
前世父皇去世,他自请殉葬,说要到地底下继续去伺候主子。
太子哥哥觉得残忍,坚决不肯答应。
他当晚回去便在住所自缢,到底是随主而去了。
他一辈子谨慎,不结党,不营私。
任谁也想不到,天子身边的红人,回到住处居然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前世死后,尸体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人发现。
“阿翁也到了颐养的年纪,”宋韫道,“既然觉得他们不讨厌,便留在身边,夜里渴了饿了,也有个使唤的人。”
黄公公受宠若惊道:“奴才哪就老到那个份上了。殿下这一席话,倒叫老奴惭愧得很。”
宋韫知道他这脾气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的,也不勉强,只道:“阿翁,昭阳因年前出了趟宫,再回来,身边人都换成了新人。新人愚钝不机灵,让昭阳在这后庭变成了耳聋目盲之人。”
她面上显出委屈,眼底泛起水光,“阿翁若听说了些什么,千万给昭阳透个底,别叫昭阳蒙在鼓里,行差踏错,叫外人看了笑话。”
黄公公垂眸,心里挣扎良久,还是玩笑道:“殿下安心,若有什么大事,奴才第一个通知您。”
他还是不肯说实话,宋韫一阵失望。
她侧过头,抹了抹眼角,提着裙角走下台阶。
“阿翁,记得你说的话。”
少女挺直的脊背在眼前走过,黄公公心内作酸。
他记起她幼时淘气,追着猫爬到树上下不来,也不知道害怕,只脆生生喊:“阿翁阿翁,救救我呀。”
他在树下张开手臂喊她跳,她想也不想就松手往下跳。
她曾经是那么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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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光已有几分暖意,宋韫却觉得浑身发冷。
身旁宫人觑着她脸色发白,便道:“殿下,前儿花匠在暖棚里催开了几盆海棠,就摆在御花园里,您要不要去瞧瞧?”
不到季节开的花,有什么好看?
宋韫摇头,“我乏了,回宫吧。”
这些日子,她日日去父皇身边陪他说话,可他少有清醒的时候。
即便醒了,也记不起太多事,甚至连她曾离开过宫中都忘了。
宋韫满心悲怆,素日的消遣全停了,哪还有闲心去赏花?
转弯踏上昭阳殿门前的宫道,不由放松挺直了大半天的脊背。
忽有一人膝行着扑到她脚边,痛哭失声:“昭阳,你救救你大哥!你救救你大哥吧!”
宋韫吓一跳,差点被扑倒。
幸好有宫人在后面及时揽住她。
她退后几步,这才看清面前这个哭得脸红眼肿的女人是胡贵妃。
“胡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宋韫莫名其妙。
这人眼睛向来长在头顶。
平日对她避之不及,今儿居然会对着她跪下哭求帮助。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胡贵妃也不顾及什么面子尊卑了,只一味伸着手来拽宋韫裙角:“昭阳,往日你大哥对你也是疼爱有加,如今他身陷囹圄,只有你才能救他。我求求你,看在你们昔日的兄妹情分上,救救他吧。”
她靠近一步,宋韫便后退一步。
“你们还不快把你们娘娘扶起来!”宋韫朝胡贵妃身后侍立的宫人喊。
这都叫什么事?
她被胡贵妃哭得心烦,又是困惑,又是生气,也来不及细想胡贵妃的话中深意。
“扶你们娘娘回宫去!在这里闹什么!”
“皇后娘娘。”
宫人们俯身向来人行礼。
陈皇后在碧云的搀扶下向宋韫走近,素来柔和的眉眼罕见带了怒意。
“母后。”宋韫躲去陈皇后怀里。
胡贵妃被两个宫人拉着,腿却还在地上弯着不肯起来。
“皇后娘娘,你也有儿子,你也有儿子啊!求求您,让太子救救我儿子!请您将心比心,如果是太子殿下落到育王的境地,您还会这般护着昭阳吗?又不是让她去送死,又不是让她去送死!”
“把她嘴堵起来!拖下去!”陈皇后气得浑身乱颤,搂着昭阳的手臂不由用了力,“把人看住了,不准她再出来!”
宋韫后颈微微发疼。
她抬头看眼陈皇后脸上的怒气,又看眼胡贵妃发狂的模样,人都吓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