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作者:粥荔 | 分类:古言 | 字数: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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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刺青
“阿福?”
宋弃的脚步在榻边停下,望着她缩在被子里的可爱模样,也翘了翘嘴角。
“阿福是谁?”
他坐下来脱靴,随口问。
宋韫不好说阿福是她的猫,怕他生气,就含含糊混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
她不想说,宋弃也不问了。
他坐了一会儿,问宋韫:“我能上来睡吗?”
宋韫默默把身体往床侧挪了挪。
他真会给人找不自在。
这种话问什么问!
宋弃自知婚讯到今天,就没睡过一日整觉。
其实身体早累得很了,只是思绪杂乱,总也睡不着。
今夜,木已成舟,应当可以稍稍合眼歇一歇了吧?
他将腰带系了死结,冷水泡过的身体也冷静了。
至少在天明之前,他可以不用担心自己失态。
锦帐软枕在侧,他只敢睡在榻沿,面朝外,头枕手臂,疲倦合上眼。
宋韫睡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这会儿精神抖擞。
她抱腿坐在角落,看他对自己也是避若蛇蝎的样子,安心之余倒有点奇怪。
他看上去并不像尚公主,可当时为何要提出那样的条件?
在他心里,果然还是不愿意讲和的吧?
她将头靠在臂弯,闷闷想着心事,不知过了多久,那面响起衣物窸窣声。
是他翻身了?
她才一抬头,顿时天旋地转,后脑勺磕在软枕上,有人摸着她的胳膊在靠近她。
冰凉气息喷在颈侧,激起一阵战栗,宋韫合上眼,把喉咙间的惊叫咽回去。
男俯女仰,夫妇敦伦,是正道。
她一定要忍。
她必须忍。
咚——
忽然,他头顶的冠帽掉下,咕噜几圈滚落在地。
宋韫睁开眼,想这人是不是有病,上床为什么不摘帽子?
正想着,右边肩膀一沉,一道绵长呼吸声传入耳内。
他的头发是湿的,在交趾的春夜里,冒着丝丝寒意。
这人果然不正常,头发湿着不擦干,还用帽子藏起来。
迟早得头风病!
宋韫嫌弃地想要推开他的脑袋。
可使力推了半天,他的头像嵌在自己肩窝了一样,无论如何也不肯挪开。
可恶的外族人。
她忿忿不平地磨了磨后槽牙,又庆幸他没有把整个身子压下来。
不然,以她的小身板,浑身的骨头可能会在他的身躯下碎成粉末。
她往后勾了勾手指,将一件干净汗衫够在手里,盖在他头上胡乱揉起来。
一上手,才发现他前发编成了小辫,还束得很紧。
这不解开,擦到明年都干不了了。
宋韫没有瞌睡,干躺着闲极无聊,于是便摸黑揪着他的小辫开始拆。
拆完一根又一根,她累得手指酸。
呸,该死的外族人,没事往头上系那么多辫子。
早晚生一头头虱!咬死你!
宋韫歇了一会儿,又抓起汗衫继续擦头发。
他有一头极厚的长发,擦起来格外费劲。
擦到半干时,宋韫觉得他头顶终于不再有寒气冒出来了,便丢开汗衫,摊着胳膊长出一口气。
宋弃觉得自己躺在一片馨香柔软的花瓣上。
下腹的灼热碰着花瓣,霎时偃旗息鼓。
那阵折磨他的邪火也随着一道泄出去了。
他这久违的一觉睡得格外沉格外香,等醒来,天光大亮,他眨两下眼,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雪色肌肤,脑子钝住,呼吸都忘了。
“醒了还不快从我肩头起开!”
一道娇喝在头顶响起,在他耳里,无异于惊雷炸响。
宋弃手忙脚乱爬起来,慌乱间,意外对上一双惊讶盯着他额头的乌黑瞳仁。
他心头一寒,往上一摸,顿时浑身如坠冰窖。
这一觉也不知怎么睡的。
滚到她怀里不说,帽子掉了,头发也散了。
他抽空扫眼身上,幸好衣裤还在。
见她还在盯着自己前额看,他忙抬起胳膊挡在额前。
宋韫动了动被他压酸的肩膀,看他那副惊慌模样,垂着眼睫,眼珠一转,故意细声细气道:“都怪你,我手好酸呀。”
她那张脸不上妆也是眉浓眼黑的好颜色。
晨光里,她眼里噙着因困意而生的泪花,潋滟生辉,两靥生花,就是他做梦都不敢梦这样的场景。
虽明知她颊边那怯生生的粉意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但宋弃还是气短下去。
“我睡着了,不知道。”他垂着眼睫再不敢抬头。
原来是个呆子,宋韫暗想。
她缓缓坐起来,歪着脑袋凑到他跟前,笑道:“那你让我看一眼你额上的刺青,我就原谅你。”
天光一照进帐内,她就发现他额间的皮肤不似其余地方白皙。
拨开他那头密发看了半晌,因为视角有限,只能看到额前有蜿蜒曲折的青色墨迹往下延伸,像要组成什么图案。
他刚才仓皇起身,她也只看到大概。
连他藏在发后的五官都没怎么看清。
她以前只听过禁军里有人在手臂上刺青,脸上刺青的不是犯人就是贼寇。
不过他们也只是在脸上刺字,没有人往脸上刺大片图案的。
“你确定要看?”看她靠近,宋弃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你们的育王和他的手下都不敢直视我的脸,你不怕吓死?”
耻辱被撞破的窘迫驱散了之前所有的旖旎。
他重新逼着自己冷硬起来。
宋韫见他始终挡着半张脸和自己说话,怕见光似的,瘪瘪嘴,柔声道:“可你是我的驸马,你能一辈子挡着脸,不和我坦诚相见吗?”
一辈子?宋弃藏在胳膊后的脸偷偷红了红。
他往后挪着逃离床榻,冷声扔下一句:“谁要跟你过一辈子了?你们北玄的公主都这么不害臊吗?”便迈动长腿走开了。
宋弃一路逃出新房,直奔偏阁浴房。
这一早上,又是惊又是吓,汗都把里衣浸湿了。
他褪下衣服,脱到裤子时,冷不丁看见上面的异样,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在她跟前都做了些什么?
他不干净了。
他烫手似的扔掉衣服,钻进浴桶里洗干净身体,沉着脸出来,从旧衣的衣带上摸出一把匕首,坐在凳子上,将刀刃抵在腿间孽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