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那天，宋韫气不顺，把给宋弃准备的茱萸全扔了。

如今想起又很懊恼，总觉得是因为没有佩戴茱萸辟邪，监军之事才落到了他头上。

监军，听着权力不小，但武将脾气都大，朝廷派了眼睛盯着，他们怎能不窝火？

宋韫让春音往花房走了一趟，没找到还开花的茱萸，只好将之前做茱萸酒时准备的花干挑了些，在春音的指导下，从头学起，认认真真做了只绣囊。

内里还缝上特地去寺里求的平安符。

紧赶慢赶，熬了几夜，总算在宋弃出发前制好了。

可惜宋弃一直在宫里跟皇帝商量战事，晚上也宿在宫里，已有旬日不曾回山上来了。

做好的绣囊送不出去，到这时，宋韫就有些怨他那个独来独往的性子——哪怕在身边留一个跑腿的心腹内侍都好呀。

桃桃连日不见宋弃，午睡也不睡了，吃完午饭就拖着阿福往门口跑，一说就是要等舅舅回来骑马。

乳母、春音和宫人轮番劝说无果，只能合力强行把她抱回去。

进了殿，她生气不理人，谁逗也不好使。

宋韫来时，桃桃正一手木雕小虎一手宝石小虎，撅着屁股趴在窗边，乌溜溜的黑眼睛望着宫门方向，好半天才眨一下。

“别看了，”宋韫又好气又好笑，她上榻，俯身戳戳她鼓起来的圆脸蛋，“你三舅舅今天不回来。”

桃桃垂着小脑袋，走过来钻进宋韫怀里，“阿娘，我找舅舅。”

“他跟你二舅舅在忙很重要的事，”宋韫把她手里的两只小老虎拢在一起，柔声道，“桃桃是小老虎，小老虎怎么能整天垂头丧气的？”

“你看你阿耶送的小老虎，多威风呀。你阿耶也想你跟小老虎一样，活泼有生气呢。”

桃桃没太懂她的话，但她低头眨眨眼，举起木雕小虎说：“舅舅送的。”

桃桃已经不记得自己鹦鹉学舌时被宋弃教着喊鸭鸭的事了。宋韫一惊，掩嘴仓皇笑道：“是阿娘说错了。”

“阿耶，阿耶。”桃桃学着叫两声，宋韫故作镇定哄她睡下，走至殿外，对着满院不败的莲叶轻轻出了口气。

又过几日，桃桃总算不再闹着要去宫门口等人了。

她还是爱骑马——只是牵马的马僮由宋弃换成了太上皇。

元月结束，宋弃也没回来一次，宋韫渐渐死了心。

出征前夜，她早早睡下，可辗转反侧，死活睡不着。

“烙饼呢你，多烙点，我行军能用上。”床帏忽被撩开，消失多日的人就那么笑微微站在床边。

宋韫眼睛惊喜亮起，她起身扑进他怀里，“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她那本就璀璨的眸子因喜悦而愈加光彩灿灿，宋弃收拢手臂接住她，俯身在她眼角吻了吻，“天不亮就要到城门集合，皇帝说行宫往来奔波，本不打算让我回来。我说新制的武服穿不惯，想收拾两件旧衣，他才放我出宫。”

“哥哥不信你？”

宋弃一笑，“那倒不是。是任我为监军之事，朝中还没人知道，他打算出发前再宣布。宫里宫外，人多眼杂，他大概是怕节外生枝——若不信我，也不会派我监军了。”

他嗅着她发间香气，叹道：“我原先真是小看你这个皇帝哥哥了。”

宋韫不高兴地撅撅嘴，“我哥哥本来就不差。”

知道他们兄妹关系好，宋弃没说什么，只摸着她的头发，笑了一笑。

他不说话，宋韫仰脸，见他目光灼灼地看过来，心扑通一跳。

她想，他就要走了，让他顺意一次也不是不行。这么想着，她闭上眼，把嘴唇往上凑了凑。

好半晌，他也没有吻下来，她不解睁眼，发现他正扬着眉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宋韫脸火烧似地红起来，她难堪地要逃离他的怀抱，却被他紧紧按住腰身动弹不得。

看她害羞了，他才俯脸，在她唇上重重一吻，“难得你这么主动，可惜时间不够……”

宋弃微微离开她的嘴唇，抵着她额头说：“你不是爱吃渤海的葡萄和樱桃，等我回来带给你。”

是说在夏天结束前就能回来吗？宋韫翘了翘唇，在他怀里平定了气息，从枕下摸出做的绣囊系在他腰间。

“重阳那天忘了给你的。”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差点系不上去，“愿你辟凶秽，除灾厄，平安回来。”

宋弃低头，看着腰间那个并不平整的绣囊，眼眶发热。

以前的他，怎么能想到，有朝一日，也会有人盼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