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是他自己自刎的，但一想是自己让阮明自刎的就说不出来话了。

闭上眼睛躲避厌清雨的目光，才说得出话。

“厌清雨，阮明犯了通敌大罪，该死。”

厌清雨真的没想到师父会给自己这样的回答，等了这么久就等来这样一句话，他冷笑一声说:

“师兄是你从小养到大的，纵然他该死也不该死在你手上，我不曾想你竟这般冷血无情。”

是啊，阮明是死在自己手里的，自己养了这么多年不知怎么竟忍心说出让他自杀的话，有时他也认不清自己是白明泽还是顾离了。

“你该想到的。”

白明泽想了想又说:

“你们都心软了，我顾离不需要心软的徒弟。”

厌清雨咯咯的笑着，笑声中尽显对自己这些年来嘲笑，这些年来一直想融化这座冰山，每次他以为自己将师父拉到人间时他师父总会给他一盆冷水，告诉他在做的事是天方夜谭。

厌清雨的笑声不由得让白明泽心里发毛，战场上仅剩的士兵停手看向他们，地上的断肢残骸在笑声中显得恐怖、凄凉和悲伤。

厌清雨停下笑声说:

“我也心软了，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他将阮明轻轻放在地上，站起来与白明泽对视，这时厌清雨的眼神从愤恨到满是爱意，这么快的转变不禁让白明泽害怕，感受到了来自战神的压迫。

这时厌清雨的手已经抚上了他的脸颊，深情的看着他的眼睛说:

“师父，我以前最喜欢你这双眼睛。”

白明泽没说话他也不敢说话，白纺雪看他迟迟不动手就从地上捡起一支箭搭在弓上，腿上的疼痛不仅让她颤抖，她用尽全身力气瞄准厌清雨。

白明泽几乎是下意识的挡在厌清雨面前，此时他不是顾离他是白明泽，箭从他身后穿过血溅了小徒弟一脸。

他倒在厌清雨身上一点点向下滑落跪在地上，他是疼得但没心疼，他看向厌清雨看他正在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没有用了。

他推开厌清雨，对方颤抖的说:

“十年了，我捂了你的心十年，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心软，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救我。”

白明泽只有在这时候才能是白明泽，爱意的话几乎是下意识说出，但他没想到厌清雨会以这样的方式自杀。

他抱住白明泽握住他身后的箭羽用力向自己胸口刺去，这是白明泽想也没想过的自杀方式，眼里闪过一瞬间的震惊。

白纺雪挥了挥手将所有人定住，白明泽推开已经冰冷的厌清雨，把插在胸口的箭拔出来，箭头还在滴着他身上的血。

白纺雪走到他跟前接过他手里的箭丢在地上，又用法力将腿上的伤愈合，说:

“哥，其实你不用挡那一箭的。”

“可我不忍心，你知道的，我爱他。”

白明泽抬手在掌心聚集一团红光按在胸前，伤口愈合了。

“为什么我的伤口愈合了我的心却还在痛。”

白纺雪看着地上一具具尸体，他们也许是谁家的丈夫，也许是谁家的儿子，他们死在这儿又不知有多少凡人妻离子散了，这就是凡间所说的悲欢离合吗。

“你恨我吗？我杀了阮明。”

白明泽的话叫回了白纺雪的思绪，她看着地上死去的阮明一股悲伤席卷而来，明明心中已经想了一万遍，但真看到这场景还是忍不住心痛。

她尽力控制着情绪不让眼泪掉下来，吐了口气说:

“他是人，我是青丘未来的帝姬，我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不该恨的。”

白明泽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妹妹变得这么通透，他松了口气，想必回去之后妹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了吧。

想了想有皱起眉头说:

“你不恨，我恨，我恨这世道命运，我恨我和他之间的缘分。”

白纺雪认同白明泽的话，她不想呆在这里了，血腥味熏的她恶心，说:

“算了，就当是缘分尽了吧，我们走，南亭哥那里还需要我们。”

白纺雪走了，白明泽跪在厌清雨身边，多年来的情感化作一吻，吻在冰冷的脸上。

他起身拿走地上的石殇和岩青，有在地上放了两具自己和妹妹的替身尸体，转身就走了。

他们走后所有人回复了行动，记忆中顾离杀了萧颜，阮明出面维护也被杀了，在厌清雨与顾离争执时有人放箭将二人穿心。

青丘界线内，白纺雪回复了真正的样貌，她忧心忡忡的跟在白明泽后面，白明泽似乎感受到她的心事，说:

“妹妹，怎么了。”

“哥，我想去见他最后一面，现在去见他也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纺雪，其实……你去吧。”

看着白纺雪远去的背影不由的心酸，她不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看不见阮明了。

白明泽去找楚南亭，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穿的盔甲到自己的梅花庄，万千梅花在风中落下似乎在欢迎他回家。

“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梅花摇落在回答他的话。

“南亭在这吗。”

梅花树向门口飘去，意思是人早就出了梅花庄，他想去其他地方寻找刚出结界就看见了秦桑，他背对着白明泽似乎早已知道他回来才在这等候。

“秦桑殿下。”

“你怎么不和南亭一样叫我秦叔叔。”

“秦叔叔。”

“南亭复天帝之命前往水幽边境，六百年前水幽河之战战神将穷奇十万魔兵封印在水底，不过近天来河水翻涌有魔族解封，南亭便去解决了。”

白明泽向他行礼就要去找人，秦桑突然叫住他说:

“明泽，我这样叫你，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秦叔叔想说什么。”

“六百年前穷奇并没有死他被剥夺了肉体，灵魂被战神元神封印，他的士兵也随之被封印，如今士兵陆续出现说明穷奇要重新现世了。”

“秦叔叔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一下。”

白明泽不知道他对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没在追问就走了，不过在去水幽河之前他要先去一趟司命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