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听到楼下有动静。

权尧按了铃，男仆张航上楼来给他送茶水。

昨晚洛宁给他做了针灸和按摩。

他感觉到对方十有八九已经察觉了自己的秘密，两人只是心照不宣。

这一晚他睡得很好，没有做任何噩梦，也没有浅眠惊悸，一直环绕在淡淡的草药清苦与花香之中。

喝了热红茶，权尧随口问了一句：“她在楼下干什么？”

张航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夫人在玩。”

权尧：“……”

坐着升降机滑下楼梯，他看到洛宁毫无仪态可言地趴在地板上，拖鞋早就被她蹬掉了，露出睡裙下面白皙的小腿、脚腕和纤纤玉足。

权尧移开了目光。

“小雨，再给我几个。”她抬手。

女仆挎着一个篮子，从里面拿出几张扑克牌，递给洛宁。

她本来也很无语，但没想到洛宁真的能把纸牌竖起来。

一大早起床，洛宁从后花园门口开始摆，长蛇一般的牌阵一路蜿蜒，经过厨房、餐厅、走廊、储物间，拐过各种家具，现在绕到了客厅，马上就要抵达大门口了。

“夫人，加油！”小雨情不自禁打气。

权尧拿着手机，垂眼看屏幕。

经过一晚发酵，到了现在上班高峰期，微博已经彻底被炸瘫痪了。

起初只是晏婷涉嫌绑架案。

原来当初那几个混混去投案自首，说明了晏婷多次让他们绑架、轮暴、并且用照片敲诈勒索的犯罪事实，证据确凿。

投案自首是因为洛宁那一次失手，怕被“处理”，p了一些假照片应付差事，后来越想越怕。

至于什么叫“处理”，为什么会被“处理”，又涉及到晏婷的舅舅方波。

警方发现，他竟然和“黑龙会”有关。

最近派下来扫黑除恶的监察组，正要处理这个当地的犯罪组织。

这里面又牵扯到一系列黑色产业链。

晏婷只能算其中一根导火索罢了！

她从读书时候起，就一直在偷偷和舅舅联系，和母亲一起把晏家的钱偷偷往外挪。

在国外读书那段时间，又帮忙跟国外的违禁药品产业、贩卖人口产业牵线。

她自以为很聪明，其实所作所为漏洞百出，只是被舅舅当做棋子利用。

比起这些大事，那些少儿不宜的照片都只是些添头罢了，算不得什么。

参加综艺那几天时间，她以为自己可以趁机偷袭洛宁。

却没想到洛宁按捺到现在，只是为了等到一个掀翻桌子的时机。

抓她当晚，她的舅舅也被抓了，他名下的数家产业都被端掉。

这下，以晏家的本事，怎么也盖不住了。

就算晏家在警局有关系，也没用。

西常市上下，都在地震。

媒体不能把所有事都查到、报道出来。

但晏婷生日会散布出不雅照片，她本人被抓，她舅舅也被抓，等等事，还是够他们挖掘的了。

网友们也是冲在吃瓜第一线的。

遑论其中还有洛宁之前就布好的线，在一步步向外散播真相。

悄然之间，洛宁就翻案成了受害者，害人犯罪的成了晏婷。

还有一些专业人士站出来，指出洛宁的照片很明显是经过处理的，全是假照片。

而当初传播照片的私群群主和营销号，全都收到了律师函。

网络上的阵地被一步步收回。

晏家忙乱了一整天。

晏父焦头烂额，让大儿子和继子清查公司和方家有过多少牵扯。

这么多年，光是明面上，他因为妻子，就给过不少公司的项目，让方家的人去做。

方家的亲戚也有不少在晏氏任职。

其他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方家人以晏氏的名头，在外面胡搞的，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真是越查越触目惊心。

更让晏父崩溃的是，有一本秘密的账目还消失了。

这本账目一直由他的长子保管，没有录入电子数据，正是为了防止泄露。

他忍不住将晏景宗骂了一通，甚至没来得及迁怒旁边的晏沐。

眼下晏家的股票受到影响，他都顾不上这对继子继女了。

方素欣也不敢到他面前来哭诉。

但很快，又有新的糟心事传过来。

晏婷又上热搜了，因为一封遗书。

有人声称晏婷当年就让人去强暴过学校的女同学，并进行校园霸凌，导致自己的女儿自杀。

原因仅仅是学生们私下里评选校花，那个学妹被提名和她竞争了，加上她跟权黎昕在一个班，大家开过他们两个的玩笑。

对方晒出了女儿的日记和遗书，字字泣血。

家属多年前就要求彻查，但学校和警方都无动于衷，最后潦草以抑郁症自杀结案。

校园霸凌的事实一直被掩藏。

遗书上的字迹端正娟秀，但有些被泪水打湿变模糊了，又因为时间太久，整张纸都有点旧。

是写在撕下来的作文本的格子纸上的，控诉了晏婷把她骗到校外，让人轮暴她并拍照，让她别想和晏婷抢男朋友。

只要她和权黎昕说话一次，就强暴她一次。

他们还向她勒索钱财，如果交不出来就把照片贴到学校去。

她不敢让父母知道，一直隐瞒，有的时候没钱了，对方甚至会找到学校门口。

同学间却流传起她在外面有男朋友的事，还有人说她是打过胎的脏女人。

连老师都来责问她是不是和校外混混来往。

最后她终于不堪重负，数次割腕自残。

她不可避免地成绩下滑，她家境并不是很优越，父母送她进这个学校花了一番功夫，因此着急责骂她。

在一个绝望的夜晚，她选择了跳楼自杀。

“爸爸，妈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怪你们，怪我自己脏。”

“我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现在是我最快乐的时候，我再也不用担心那些可怕的人了，不用被所有人责骂了。”

“请忘记我吧，出生是我的错……”

受害者的父母看完后痛哭流涕，后悔不迭。

求告无门后，她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住打击生病去世。

只剩下父亲还想着为妻女伸冤。

晏家和晏婷的公司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按下去。

又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受害者，是本人出面控诉。

加上死去的那个，一共有六个人。

“小雨，你知道什么叫孽力吗？”洛宁问。

“啊？”女仆迷茫摇头。

“有的人，以为自己做的坏事无人知道，只因为马上没有受到惩罚，就开始做第三件、第四件。以为自己可以永远逍遥法外，却不知道做得越多，越像危楼高耸，一触即溃。”洛宁淡淡地一笑。

她终于摆到了门口，倒数一二三后，推倒了第一张纸牌。

“冲冲冲！！！”两个女孩一前一后追着倒下的扑克蹦跳着跑去。

权尧默不作声，坐着轮椅跟在她们后面。

纸牌分毫不停歇地一路坍塌下去，直到冲进后花园明媚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