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新环境，古新宇昨晚睡得很不安稳，醒过好几次。阳光刚射进窗口，他激灵醒过来，见马树礼还在睡着，便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叠好被褥，放进炕里，苫上单子，轻轻走出屋。

红彤彤的初升太阳，给大地铺满了金色，清新的气息令他心旷神怡。他迎着朝阳，伸了伸腰，做起了广播体操，虽没有音乐，却合着韵律。

做完操，在窗前一个长条木凳坐下，古新宇环视着陌生的环境，意识到从今天开始，便开始全新的生活了，一切要靠自己独立，再不会安稳地睡到父亲轻掀被角唤他起床吃饭了，可他并不后悔。其实高中毕业后，他就很想走出来，也做过很多设想和规划。和父母说过几次，都因父母的否决而搁置。那时他高中刚毕业，不想违抗父母，再有国家政策还不够完全稳定。以前就曾有过因外出倒腾小买卖被公社办学习班的，他不想给家里惹上麻烦。这次龙盼弟的远嫁狠狠地往前推了一把，让他痛下了决心。对这份工作，他并不满意。可他暗下决心一定干好，给父母一个满意的交代。何况好的开始对今后的路尤为重要，他要在这里积累各种经验，以便顺利走向更宽阔的路，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虽然对理想目标并不明确，可终有一天，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早八点，等候多时的古新宇见汪世海远远走来，迎上去打招呼。汪世海应着问：“吃饭了吗？”

“吃过了。”古新宇点点头，“马叔带我去的食堂，换的饭票。”

“吃住还习惯吗？”汪世海问。

“挺好的。”古新宇笑笑，又好奇地问，“老叔，护架工就我和马叔俩吗？”

汪世海笑笑：“二十多呢，有的家在街里，住宿的在南边大宿舍，我想让你住得清静，安排到这儿。”古新宇笑着感激地点点头。

“走吧，我告诉你的工作。”汪世海带古新宇到一列六栋架棚前，说：“这六栋归你护理。这里离废料场最近，干活儿方便，我特意跟马树礼串的。”

古新宇点了头，问：“人家不会有意见吧？”

汪世海说：“只管干你的，这里我说了算，我告诉你活儿怎么干。”

通过汪世海讲解，古新宇大致了解了护架工的职责和工作程序。护架工的工作，目的是让架棚内湿砖坯尽快干燥，又不能因水分散失过快导致砖坯有裂纹出现。同时，倒架甩出的废砖坯要及时清理，保持过道清洁通畅。

介绍完这些，汪世海又说：“厂里按基本工资加效益工资方法计算。每月基本工资三百八十元，任务是八万成品砖坯，每超产二百加一元。如果没完成任务，不足的按这个标准双倍从工资中扣除。”

古新宇眨眨眼：“那意思这三百八还不一定挣到手呢？”

汪世海笑笑拍拍他的肩头，说：“放心吧，很少有扣基本工资的，只要上心干，都能挣到效益工资。月产量全厂第一，还另加一百元奖金呢。我已交代老马和李云山了，让他俩带带你，几天就熟悉了。走，我带你去领取工具，顺便认识一下李云山。”

五天后的上午，古新宇见阳光充足，放下该放的草帘子，开始清理过道上的废砖坯，李云山又过来帮他。

李云山，二十六岁，一米八十多的个头，比古新宇高半头，身材魁梧，性格豪爽。这几天，他不仅细致地给古新宇示范护架工序，还帮他出不少力。他在家里兄弟四人中排行最小，所以古新宇叫他四哥。

“四哥，你歇会儿，我自己来。”古新宇说。

李云山没停，边干边说：“帮你干点儿吧，等你顺过架儿，就好了。”

古新宇不再客气。前两天，他总说谢，李云山说客气过头显得生分，再过头就虚了。

正装着车，突然不远处一声尖声尖气的呵斥声惊动了他俩：“你去不去？”

李云山直起腰，气愤地说：“准是吴启又欺负邢正文。走，看看去。”两人放下铁锹奔声音走过去。

一出架棚，就见膀大腰圆的邢正文推一车废砖坯，看样子是要往废料场送。吴启用脚蹬着车，拦着不让走。

吴启也是一名护架工，身材细高，顶着一个小脑袋，穿着板板正根本不像一名工人。他哥哥是这个砖厂厂长，古新宇见过他几次，却不明白为什么厂长弟弟却干护架工。

两人走近些，只听邢正文低声瓮声瓮气地说：“干完你的，我的就干不完了。”

“那也得先干我的。”吴启见邢正文不动，抬脚踢向他，尖声威胁着，“信不信我他妈踢你？”

“吴启！”李云山大喝一声，厉声道：“你太欺负人了吧？”

吴启吓了一跳，缩回脚。却有恃无恐地歪脸说：“和你有啥关系，用你管。”

李云山瞪起眼睛，指着他大声说：“我今天就管了。一天穿的人模狗样的，自己的活让谁干？不知道欺负老实人有罪吗？一次两次就算了，还没完没了了。”又扭头对邢正文说：“就不给他干，再欺负你，找我。”

吴启被一顿数落，小脸涨红，却拉着硬：“找你能咋得？再嘚瑟明天让我哥把你们全开了。”

“能咋的？”李云山攥起拳头，“再欺负人就削你。来，别明天，现在就去。”伸手去拽吴启。

吴启知道李云山当过兵，而且身手相当不错，吓得往后直躲，却不想示弱，指着李云山：“你等着，我让我哥把你们都开了。”

“哎呀！我还就不信了。”李云山挥拳追过去，“别等，现在就来！”吓得吴启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险些被自己脚绊倒。

看着吴启跑远，李云山恨铁不成钢地对邢正文说：“挺大个子，咋这么熊蛋包，怕他干啥？再让你给他干活，你喊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邢正文点头，却小声说：“能不能真把我开了啊？”

李云山气乐了，拍了他一下：“不能啊！去，干你的活儿去。”邢正文答应一声，推起车走了。

古新宇钦仰地看着李云山：“四哥，听马叔说你会功夫？”

“当然！”李云山摆了一个散打动作。

古新宇看着他潇洒威武的姿势，羡慕地笑着说：“四哥，教我呗！”

“行啊！”李云山爽快地答应，却看了看他瘦小的身材，说：“练武可得吃苦、受累的，你这小体格能行？”

“能行。”古新宇信心满满地说：“我不怕吃苦。”

李云山想了想，说：“那行吧。明天先给你拿两本练功基础书，要是能看进去就教你。”

“好，我肯定能学好。”古新宇高兴而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