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了两天，和往常一样，玉太白每天都往返皇家造纸坊。

中午的时候教李治算学。

李治这小子已经将乘法口诀背好了，六岁多的年纪达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神童了。

这天中午，长孙无忌去找长孙皇后时，在远处看到了玉太白和长乐公主相谈甚欢的模样。

看到长乐公主那副情窦初开的样子，长孙无忌哪里还不清楚长乐是动了春心。

而且玉太白脸上的笑意，也是少年郎遇到了倾慕的女子才有的神色。

他今天找长孙皇后，主要是他们的舅父高士廉要过五十大寿了，过来对接一下。

而且长孙无忌还有另一个打算，就是商议着趁寿宴当天给长孙冲向长乐提亲。

但如今情况却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忙于兵部的炼铁事宜，没怎么来看长孙皇后和长乐了。

长孙无忌的心脏焦虑地跳动着，这长乐公主是他预定给长子长孙冲的。

但如今，长乐似乎对太白贤侄有意，而太白贤侄似乎也对长乐有意。

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换成其他人敢跟长乐这般言笑，长孙无忌一巴掌就将其拍死了。

但这人是玉太白啊，前两天陛下才说谁敢动他就灭谁满门。

更何况玉太白的目前的所作所为，于陛下，于朝廷，于天下百姓、读书人，甚至于他们这些功臣都有不少恩德。

而且这段时间玉太白还帮了兵部炼铁厂不少忙，解决了很多问题。

长孙无忌犯难了，该怎么让玉太白放弃长乐呢？

玉太白来了这么一出，长孙无忌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事了，他也怕得罪了玉太白。

毕竟陛下如今对玉太白百般信赖，玉太白又能力出众，做了那么多事，大家都有目共睹。

他们长孙家是要争取长乐的，但要怎么让玉太白割爱呢？

他是个固执的人，而且谋略过人，自命不凡，否则后来也不会被评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甚至还有长孙阴人的称号。

原本的历史轨迹之中，哪怕是长孙冲和李承乾造反，长孙无忌都能置身事外，甚至还搞死了其他争权的皇子，扶持李治上位，到后来甚至独揽朝纲。

所以长孙无忌固执，是因为他够聪明，也够狠，对时局的把握也相当准确。

但玉太白是他琢磨不透的，也是动不得的，所以长孙无忌才这般犯难。

一路沉思，长孙无忌到了立政殿之时，才回过神来。

“哥，你在想什么？”长孙皇后放下了《七品芝麻官》那本书，疑惑地看着心事重重地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你们下去吧！”长孙皇后知道这个哥哥估计遇到麻烦了。

宫女太监们都离开后，长孙无忌依旧一副愁容。

“发生了什么事？”长孙皇后道。

“哎，”长孙无忌问道，“观音婢，长乐和太白……”

长孙皇后猛地抬头，道：“你看见他们在亭子里了？”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

两人都沉默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沉默了一会儿后，长孙无忌道：“观音婢，舅父再过几天就过五十大寿了，他老人家很看好冲儿和长乐的婚事。”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道：“哥，你心中是怎么看待此事的？”

“哎，”长孙无忌纠结啊，“我也不知道啊，太白是个天才，也是个功臣，论功行赏，至少是个郡公。

他也很有血性，陛下还很信任他，长孙家是不能得罪他的。

但是长乐这边，长孙家也想争取啊。”

长孙皇后也叹了口气，道：“这事我也想过，但长乐估计不愿嫁到长孙家，玉太白那小子估计也不会放手。”

皇家的每一个子女在婚事上，基本都身不由己，尤其是长孙皇后的女儿。

所以长孙无忌倒没那么担心长乐公主的个人意愿。

长孙无忌问道：“能不能让太白主动放弃？”

长孙皇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是啊，玉太白现在可不缺什么，有陛下下的令，只要他不作死得罪陛下，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而且长乐和玉太白的事情陛下肯定知道。

长孙无忌问道：“陛下是不是默许此事了？”

“我没问过他，但应该是默许了！”长孙皇后之前对这件事也很头疼。

但是玉太白整出了造纸这么一回事，李二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长孙皇后见哥哥沉默良久，便问道：“哥，你觉得长乐嫁给太白好，还是嫁给冲儿好？”

长孙无忌道：“若抛开立场，自然是嫁给太白好。但为兄毕竟要为长孙家考虑，长乐嫁给冲儿自然更好一些。”

长孙无忌已经是皇帝小舅子，若长孙冲又和李二的嫡长女联姻，自然是亲上加亲，父子配合，未来能在朝廷上左右很多事情。

长孙皇后突然问道：“哥哥觉得如今长乐嫁给冲儿真的更好吗？”

长孙无忌皱眉道：“这是何意？”

“若冲儿娶了长乐，太白会如何对待长孙家？

长孙家又要如何对待太白？

若是太白和陛下因此事生了间隙，又当如何？

更何况陛下如今不一定会同意冲儿和长乐的婚事。”

这些问题长孙无忌其实都想过，但心中就是不愿放弃长孙冲和长乐公主的婚事，长孙无忌很贪心。

长孙皇后看着长孙无忌陷入沉思，没有打搅，这事太复杂，涉及到长孙家的利益，还涉及到陛下的太白金星，更涉及到陛下和太白金星的关系。

良久之后，长孙无忌问道：“观音婢，你是不是更看好太白一些？”

长孙皇后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哥哥不妨想想玉太白为何被陛下当成太白金星，他对陛下的影响，对大唐未来的影响又会如何。”

长孙无忌脸上有些难受，他刚才已经想到一些不好的后果了。

长孙皇后又分析道：“若是长孙家和玉太白恶交，长孙家的处境会如何，陛下会站在哪一边。”

“陛下应该会选择太白吧！”长孙无忌仿佛泄了气的皮球。

见他终于有松口的意思，长孙皇后又道：“若是哥哥放手，又让太白知晓此事，许了他一个人情，甚至与他联姻，比之冲儿迎娶长乐哪个更好一些？”

长孙无忌双眼一亮，“对啊，太白贤侄若肯在朝为官，封侯拜相是轻而易举，前途不可限量，若是许他个人情，又与他联姻，今后他肯定向着咱么长孙家。”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就怕哥哥太过固执，听不进去。

“不瞒妹妹，之前为兄也和太白提过联姻之事，只不过他说两年内不考虑儿女私情，也没有当面拒绝为兄，为兄便放下此事了，打算两年后再谈。”长孙无忌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心里的大石头算是放下了。

“哥哥倒是好想法！”长孙皇后笑道，颇有笑他老狐狸的意思。

长孙无忌不以为意，道：“为兄都是为了长孙家。”

“刚才我还怕哥哥不肯，若此事闹僵，陛下那边也不好处理。”长孙皇后道，“而且，陛下那边似乎也在等太白开口呢！”

长孙无忌这才感觉到一丝后怕。

难怪！

难怪陛下屡次问玉太白想要什么的时候，玉太白都有些不好意思，长孙无忌一开始还以为他不缺什么。

没想到啊，长孙无忌算是知道玉太白缺什么了。

玉太白缺长乐公主啊！

长孙无忌豁然开朗，道：“为兄回去后，会跟族人和舅父说明清楚这事，玉太白会是咱们长孙家的女婿，可不能是敌人！”

接下来，长孙无忌边和皇后娘娘谈论关于高士廉五十大寿的事情。

皇宫另一处。

玉太白出了很多题给小李治解，都是有一定难度的，目的就是让他不能闲着，也好能多和长乐公主谈情说爱。

长乐公主也是玉太白的徒弟，算学方面的。

小雉奴会的长乐都会，而且长乐学得要比小雉奴多得多。

玉太白问过长乐想学什么。

当时长乐说：“我想学统计法，学怎么记账！”

玉太白一头雾水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考虑学这个？”

玉太白依稀记得，当初长乐公主小脸有些通红地道：“母后管理整个内廷的钱财也不容易，我想帮她分担一些。”

“以后我的钱全部交给你来管如何？”玉太白笑嘻嘻地道，“而且我的大部分钱都在宫里，还有多少都不知道呢。”

“谁要帮你管钱！”长乐公主嗔怒道。

如今，长乐确实在帮玉太白管钱，玉太白还有多少钱没有取走，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玉太白正在教长乐怎么梳理长孙皇后那些流水账目。

亭子外下着小雪。

亭子里摆着一张大的高脚圆桌，一张布将圆桌包裹起来，桌下有一个小火炉。

六岁小雉奴做题的时候，偶尔将手伸进桌子下取暖，碰不到地的双脚也伸进桌底晃荡着。

桌对面，长乐公主正在一张大纸上写写画画，他身旁紧挨着玉太白，玉太白正歪头指导她。

少男少女肩并着肩，很和睦的样子。

两人都处于萌动的年纪，玉太白之所以被李二安排在这里教小雉奴和长乐，是因为李二怕玉太白和长乐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长孙无忌从立政殿出来后，直奔这个亭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