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这一等就从早上到了中午。

“演讲”回来的张天师嘴唇子都干巴了，却是红光满面肉眼可见的兴奋。方秦宇多会看眼色，立马当起好奇宝宝问东问西。正中下怀的张天师当即侃侃而谈！话题从专业角度、哲学话题、语言表达、人情世故等等多个角度深入，又一次深刻描述他不顾个人危险深入东阴山大战群鬼的精彩演说！

面对亲爹（师父）浮夸又油腻的辞藻和动作，张甜和薛子寒越听越觉得浑身刺挠，相继躲到院子里。

暖洋洋的阳光罩在身上，俩人几乎是同时呼出口气。他们相视一笑，从彼此眼中看到同款无奈。

团子大的小黑狗凑近张甜，围着她的脚脖子蹭来蹭去，黏人的不得了。

“小东西还挺可爱，四条小短腿还戴着“白手套”呢，怪洋气嘞！”

张甜蹲下身，一脸温柔的抚摸软乎乎的小东西。小奶狗瞪着黑豆豆的眼睛，伸出粉红的小舌头不断舔她的手指，只有一丢丢的小尾巴兴奋的左摇右晃。

“你一直很招这些小东西喜欢。”

眉目清冷的少年盯着阳光下的一人一狗，心底某处不自觉柔软。

“记得小时候镇子里那些小家伙也特别喜欢你，总喜欢围着你玩。你还给它们分别起了专属名，叫谁谁应。”

“没错，我那时候还自封了司令呢，全镇小猫小狗都得听调派！”

张甜被小黑狗舔的眉眼含笑，轻轻压着它翻出粉嫩嫩的肚皮，指尖轻轻挠着。想到当时的情景，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当时我还要封你做二把手副司令，可你死活就是不肯，还义愤填膺的给我讲大道理，说什么我就是玩物丧志，你绝不会自甘堕落…哈哈哈豆丁大的小孩儿成语会挺多，还非得绷着脸假装一本正经，你知道我当时憋笑憋的有多难！”

薛子寒也跟着蹲下，盯着她逗小狗，眼底都是宠溺：

“其实我当时压力也很大的。毕竟师父不着调，师姐又游手好闲，我当时认为整个张家的门楣只能靠我支撑。”

他可没夸张。

犹记得当年他刚去张家没多久驱鬼界就举行了宗门聚会。大聚会时都是各门各派在同行面前显摆的最佳时机，大家伙儿都会卯足劲儿彰显己方实力，力求能脱颖而出独占鳌头！薛子寒到现在都记得，当年小小的他被师父领着踏上琼山之巅时人山人海的盛大场面！各大门派骄傲的弟子们身着统一制服纷纷倾巢而出，各类法器灵器争相亮相，炫彩夺目的程度恨不得闪瞎人眼。相比之下，位置在最显眼首位的张家，只有师父和他孤零零的两棵独苗。

当时师父早就习以为常，吊儿郎当的根本不在意，满门心思只顾着和旁边逍遥宗的马宗主打嘴仗。可面对那一道道或是探究或是鄙夷或是不满的视线，对当时才十来岁的男娃留下何其之大的阴影！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一度将自己的师门脑补成又穷又酸，常年遭受其他门派排挤欺凌的苦逼形象。而师父常年遭人嘲笑瞧不起，又养了一个凶巴巴的废物女儿…振兴张家门楣的重担可不就是落在了他肩上！为此他学习修炼越发刻苦，只为有朝一日带着不争气的张家父女站到最高峰！

“没想到你小子心思还挺深呢…”

张甜还是头一回听他说这话，努力回想，眼睛突然一亮：

“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段时间你小子就跟中邪了似的，除了吃饭睡觉就一门心思闷头修炼。你师父当时可没少拿你当正面教材数落我，让我多跟你学习学习…我当时气的啊，心说这小破孩儿可真不是个东西，小小年纪装什么大尾巴鹰啊，可欠揍！我那时候第一要紧事就是琢磨着怎么把你赶走，看见你就来气。”

只是没想到小孩儿心里志向还挺大。

想到当年小小薛子寒“忍辱负重砥砺前行”的样子，她忍不住笑出声：

“我想知道你是啥时候发现真相的？”

说起来这个，少年脸上都是无奈。

“大概一年后吧，师父和其中三位宗主切磋，我亲眼目睹他以一敌三还游刃有余！一位别派的师兄告诉我，师父常年蝉联高手榜第一，去哪里都能横着走。再就是我偶然看到了一本他藏起来的存折，后面那一长串的零都数不清…”

张甜拍拍他肩膀，表示同情。

身后响起脚步声，方秦宇走了出来。男人的视线扫过张甜那只“不安分”的手，眉眼弯弯：

“呦，姐弟俩热火朝天的聊啥呢。”

薛子寒冷哼，压根儿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张甜笑道：

“在聊我们小时候的事儿。”

“是嘛，我能一起听听吗？”

“其实也没啥，就是现在说起来觉得挺有意思。”

被拒绝的男人神色顿时一暗，垂下浓密的睫毛，委屈巴巴满眼失望：

“是不是我打扰你们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知道的，我在国外长大，除了上学身边几乎没有同龄人。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家，就是打打闹闹也很幸福…”

“假洋鬼子、恶心的要死！”

薛子寒猛地站起身，一刻不停走了出去。

方秦宇眨巴眨巴眼，干脆挪到少年刚才的位置紧挨着他的女神棍，嘴上还在继续输出：

“小甜甜，人家小时候真的很可怜的…”

“得得得，快打住吧你，确实恶心！”

张甜一阵恶寒，连忙嫌弃的躲开。她回头看看屋里，又侧耳听了听，里面奇怪的没一点动静：

“你出来了他干嘛呢？”

里面那位咋咋呼呼的，可不是什么能消停的主儿。

“你说咱爸呀，他正写演讲稿呢！”

“什么东西？”

“演讲稿呀！咱爸说了，晚上老族长特邀他给族人们再做一次深刻演讲，巩固巩固大家的思想。咱爸说了，最后这一讲得做好万全准备，让大家把对前山神的崇敬转移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