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还是有点糟。”

如果不是因为在病房，其中一个人又是病号，两个人恐怕已经笑作一团。但此时他们只是微微绷着嘴角，无声耸着肩膀笑起来。

过了好一会，魏祎的表情才逐渐恢复平静：“抱歉，本来没想让你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

也没想因为唐齐的意外举动再次搅进你的生活。

他的声音太轻，轻到沈铭心只看到他嘴唇微微颤动。虽然什么也没听见，可是沈铭心觉得自己听见了，也已经知道他真正要说的是什么。就好比她今天也一样是有备而来，那是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有时候缘分就是切断也还是会在的，何况你比这还要颓败的样子我也不是没见过。”

“嗯，或许是我的偶像包袱比以前重了。”

“那就赶紧好起来吧，不然怎么背起来这么重的包袱。”

“我会的。”魏祎笑着答应。他的声音一如当初那般温柔，眼神里散发着和当年最开始那般明亮的光芒，在日照下映出别样的光彩。等到一缕秋风顺着敞开的窗缝溜进来卷在脸颊一侧，他才又说：

“谢谢你来看我。”

“以后，请你不必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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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秋风懒得再诉说情怀，一股一股肆无忌惮的，在夜色中呼啸而起，吹散了不知道多少愁思。

酒吧街里照旧灯红酒绿，仿佛在什么样的冷风里都能唱出各色嚣张的浪漫。

沈铭心在一片吵闹和晃眼的灯光中眯起眼，任由手中的烈酒化作神秘的甘霖，顺着口腔进入身体，从而洗涤她的灵魂。

记忆中的人影正在从清晰变得模糊不堪，酒精特有的辛辣气味麻痹着她的记忆，也麻痹着她的青春。透明的“圣杯”险些打翻，在桌面上发出谁也听不到声响。

沈铭心将酒杯扶正，望着眼前的人开口：“你怎么不劝我少喝一点。”

时劭安只是摊开手：“我劝你会有用吗？你心里难受，要喝就干脆喝个痛快。”

“难受？谁说我心里难受。”沈铭心“呵呵”笑了两声，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是在欣慰。”

因为从前没能好好说再见，因为如今终于能默契的彼此微笑说再见，她感觉非常欣慰。

就好像一篇冗长的日记被藏在抽屉底下很多年，直到今天突然翻出来，把那不清不楚、温温吞吞，好像并没有好好写完的篇章补上了一个大大的句号。

她从来都不介意离别，相反，她为能有一个完整的离别而感到欣慰。

“我欣慰，在那么狗蛋的事情后我们还能这么默契的达成再也不要相见的共识。我今天本来也是去告别的。”

“怪我事先没想到，等在医院里汇合才看出来。”时劭安更没想到，潇洒说完再见的某人一整个下午都风平浪静，甚至还指挥自己开车带着她去兜风。

可到了晚上，喝了几杯上头水，那些惆怅才终于喷发出来。虽然他看得出来，沈铭心远没有她表现出的多么大的醉意。

她只是想要一个情绪的出口，酒精只是挡在出口的那道形同虚设的门。

而魏祎呢？

魏祎是多年前穿过那道门，给她阴暗的心房一束光芒的那个人。

这有什么不值得大醉一场。

“那你还想再喝点什么？今天我舍命陪君子。”

可是沈铭心却摇头：“我不是君子，也不要你的命，我要……”

交替的音乐声在此刻乍起，沈铭心要的究竟是什么，在脱口而出的那一刹那便淹没在沸腾的呼喊声中。

随着人声渐渐鼎沸，沈铭心的笑意也愈发张扬，她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抓住时劭安的胳膊：“走，走！我们去跳舞！”

嘈杂震耳的音乐声响彻耳际，到处都是欢笑与尖叫。

时劭安被包裹在那融为一体的爆炸噪音里，一路被拉着穿过人群，两次差点打翻别人的酒杯，终于在酒精和荷尔蒙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最浓烈的地方停下身来。

不容他拒绝，也不想拒绝，他与眼前野猫一样的人被一堆撒了欢的男男女女们挤在一起，几乎就要脸贴着脸。

他能看见眼前的人微醺是淡淡红晕的脸，也能看见她眼角那虚虚实实闪出来的只有眼泪才能闪出来的光点。

伸出手轻轻抚在那晶莹的眼角处，想要用指尖的体温换回她张牙舞爪时那桀骜的飞扬神采。

沈铭心只觉得一阵热源从眼角传来，她憋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怎么也想不到连当年最痛苦时都没出现过的东西会在此时倾泻而出，直到有人抚上她的脸颊，用体温传递了更加强烈的触感。

奇怪的是，她的思绪很快便被身前若有似无的香气带走了。明明身边飘散过那么多种香水的味道，她却好像只能闻见眼前人身上淡淡的却又独特的沐浴露味道。

可是为什么，沐浴露也好像是酒精呢？

沈铭心第一次如此喜爱沉醉的感觉，下意识用她的手攀上那宽厚得恰到好处的肩。灯光随着音乐的变化变得昏暗下来，染上一片朦胧的色彩。

唇上染上了他人的颜色，迷蒙之间，舌尖的触感好像将人带上了云端。

浅尝辄止，又意犹未尽。

迷离之间，眼神不经意的飘过人群，在缝隙中远远的一个点停留下来。

恍惚的灯光忽明忽暗，在那模糊却又熟悉的身影上打出一道又一道光圈。墨色的双眸下，一抹桀骜而诡异的笑容正在悄然绽放，看得沈铭心瞳孔刹那间放大。

混沌的大脑瞬时清晰，不仅定格了身体，连朦胧的眸色里也染上一抹惊悸。但当她不顾时劭安的触碰与询问奋力扒开人群，那角落中存在的人影却早已消失不见，只有一面光秃秃的墙壁，好像从来都没有人在那里出现过。

时劭安紧跟着从人群中挤出来，见沈铭心望着寻常一处失神，心中大感疑惑，却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人或物，抬手便要触碰她有些凌乱的发丝。

不料沈铭心立刻偏头躲开，将许久都不再有过的戒备重又武装上身。

“今天我喝多了，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