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栗部落大帐前。

哈都鲁光着头，身穿铁甲，手中两把弯刀，毫不客气地挡在日元烈的面前,他的目光绕过日元烈，满怀戒备的望向穆锁。

“我们是来辞行的。” 日元烈放弃了，他准备离开。昨天，嘎东和嘎北两兄弟终于当众拔出了刀子，被众人拉开后，两人不依不饶的互相怒骂，放言今天在南面的草原上血拼厮杀，不死不休。

“族长还没有醒来。” 哈都鲁没有让开的意思。

这些日子，嘎东时常用日元烈神殿护卫营主将和巨神帝国九王子的身份来为他壮声势，人前人后都在宣扬天神和草原王都认可他来担任图栗部落的族长。这让日元烈深切的感受到这里的人们越来越不欢迎他，所到之处都是厌恶和漠视的目光，反倒是穆锁，身旁总是围绕着众多怀春的草原少女们。结果是他们更加被像哈都鲁这样的草原汉子们所敌视和防备。

穆锁回头望了一眼将他们‘礼貌’送出营地的图栗勇士，不无遗憾的问道：“九王子，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吗？”

“你想留下来？”日元烈满肚子怒火，语气不善。

穆锁赶紧闭上了嘴。他们一行人回到驻地，稍作休息后，日元烈命令拔营启程。

几天的行程，在接近青戊关时。一名斥候骑兵来到他的面前禀报道：“前面发现狼群。”

“这还要我告诉你怎么做吗？”

“是。”斥候暗自埋怨自己没挑对时候。拨转马头，准备去找狼群的晦气。

“等一下。”日元烈内心的怒火正想找地方发泄，“在哪里？” 他问道。

狼群黑压压的一片，窝在山坡上半人高的草丛中。骑兵手持弓箭逼近山坡，狼不安的跃起，但又很快的趴下，静静的不动。

狼群竟然没有逃跑，这种情况让日元烈不禁好奇起来，翻身下马，带领着骑兵手持弓箭和弯刀步行围上山坡，随着包围圈的慢慢缩小，狼群不断被挤压，一直退到山坡顶上一小块地方，再也没有可以退却的余地。所有的狼这才竖起了背上的鬃毛，呲着牙，发出呜呜的叫声。日元烈初步估算了一下，竟然达到五百多只。他的手举起，身后的弓箭手张弓搭箭。草原上的狼是最为狡猾的动物，在这种情况下它们早就应该远远的遁去，当前的种种反常让他的手迟迟没有落下。犹豫间，狼群的中央，一只巨大的头狼昂起头，前爪离地站起，众狼昂头嚎叫，巨狼身体剧烈的抖动。

所有人脚步一顿，目光紧紧盯向巨狼。

巨狼的狼皮在抖动中慢慢脱落，狼头跟着掉落，一个人形显露出来。

“狼神变身。”日元烈身后有人惊叫。草原上有过狼变身为人的传说，今天竟然就出现在眼前。弓弦再次拉紧，箭头齐齐指向这个人形狼神。

看上去狼神变身后很是虚弱，瘦弱身躯哆嗦佝偻，黑黄的脸庞微微昂起，暗淡无神的眼睛环顾四周。

“九王子，下命令吧。”穆锁催促道，“现在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日元烈呆住了，他看见变身狼神脸上的那道疤痕，“鲁日达。”他尝试的喊道。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鲁日达强打精神的转头望去，见是日元烈，不禁红了眼睛，像个孩子般大哭起来：“九王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在一顶帐篷内，鲁日达紧紧靠着篝火旁盘腿坐下，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羊汤大口大口喝着，也不去管是否烫嘴。蹲在一边的日元烈在他喝完最后一口羊汤后，急切的问道：“鲁日达，你带兵去追捕虎门的细作，开始还有军士回来报告你的行踪，到最后就失去了消息，你怎么跟狼群混到了一起？”

鲁日达用干净袖子将嘴角的羊汤汁擦干净，虽然他还是那么瘦，逐渐换发神采的眼睛，表明他正在逐渐恢复，他说道：“这段时间，我所经历的事情，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从鲁日达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日元烈总算理清了脉络，原来，鲁日达在那天晚上碰到九尾白狐和红眼巨狼群后，九尾白狐没有杀了他，而是让他跟随着狼群一同赶往密道，一路上，鲁日达看到九尾白狐从眼中射出红光，击杀驻守密道的黑豹群，使用幻术迷惑敌方大将，也在山峰之上望见那个敌方奸细跟九尾白狐纠缠在一起，射出黄光导致双眼燃起火焰，还有就是可以在空中飞翔的蓝貂。“那只蓝貂突然窜起，它身下一个黄色小球直接爆炸，一道黄色的光芒直射天空，半边山的石头变成了粉末。” 鲁日达说到这，眼中尽是恐惧。

“后来呢？”

“可能是爆炸惊动的山中的虎豹，我们随即遇到虎豹群的伏击，刚开始凭借着九尾白狐和红眼巨狼的凶残还能勉强抵抗，但随着深入密林，虎豹的数量逐渐增多，狼群渐渐抵挡不住，在一处耸立成片黑色石林的山谷中，一群体型各异的怪虎从不同的方向猛扑过来，它们的攻击速度奇快，转瞬间便将狼群彻底冲散。”

第82章 狼神变身

“九尾白狐呢？”

“它才没去管狼狈逃窜的狼群，一路紧紧跟着蓝貂，我最后一次看见它，就是在那片黑石林中，一只纯白的大虎拦住它的去路，两道白影凭空消失在我的视野里，紧接着如雷般的巨响，一股狂暴的气浪席卷而来。”

“谁赢了？”日元烈听的津津有味。

“我被气浪直接抛出了黑石林，昏了过去，等我醒来四周静悄悄。无论是红眼巨狼还是虎豹都没了踪影。我逃了出来，正好碰上逃出来的草原狼，它们便跟着我在山林中四处乱窜。期间我们时不时受到伏击，受伤和体型较弱小的狼被虎豹撕成碎片，那幅场景太可怕了。”

“你怎么又跑到草原上了？”

“几次侥幸脱险后，我发现猛虎和凶豹狩猎有规律，丛林和峡谷是它们最喜欢隐藏的地方。我便趟溪流，翻山梁，东躲西藏。时间一长，身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草原狼，数量一多，行踪还是暴露了。虎豹群又盯上了我们。”回想起那晚，周边一片漆黑，身旁不时传来虎啸和野狼临死前的哀嚎呜咽，四周树叶沙沙，不知何时就有黑影跳窜出来。鲁日达哆嗦着双手无处安放。他没有告诉日元烈，一只斑斓猛虎曾经面对面盯着他，带着血腥味道的热气喷在他的脸上，而他当时就吓湿了裤子。

“不急，慢慢说。” 日元烈起身，从旁边拎过来一坛好酒，利落的去掉封泥。

鲁日达拿起盛过羊汤的大碗，用袖子将大碗里面的汤汁抹去，端到日元烈的面前，舔了舔油腻的嘴唇，等待美酒落入大碗中。然后急切的咕咚咕咚，用烈酒驱散躲藏在内心深处的惧意。他都不知道是怎样从那只大虎的口中活下来的，“我带着狼群东躲西藏，无意中闯进一片开阔的谷地，追杀我们的虎豹群没有踏入，而是在谷地边缘的密林中徘徊咆哮。”

“哦。”还有能约束虎豹的所在，日元烈眼睛亮了起来，“接着往下说。”

“我们是傍晚时分进入到这片山谷的，那里地势平坦面积不是很大，因为我能隐约看到不远处的高山环绕，暮色降临后，我还发现几处零星的火点。次日天蒙蒙亮，我悄悄靠近只看到高大的城墙和城墙上飘扬的大旗，上面绣着‘虎口关’的字样，我当时吓傻了，没想到误打误撞的闯到了三重谷地。”

“你被他们发现了？” 日元烈一边给他的碗中倒酒，嘴里一边问。

“没有，我弄了一身狼皮披在身上，缩在草丛中。” 鲁日达说到兴奋之处，脸上的那道鞭痕更加显眼，“我在谷地呆了两天，目睹玄翼关头升起霍字帅旗，也看到他们的军队和辎重不停出入靠北的一处峡谷。”

日元烈起身想去找张地图，却发现他的营中根本就没有地图，懊恼的重新蹲下。

“不知道什么原因，原先徘徊在谷地边缘的虎豹群突然不见了，我不放心又多等了一天，虎豹没再出现，此时，狼群也饿了几天，再等下去我可能会被它们填进肚子里，我便硬着头皮带着狼群摸索的往回走，天神保佑，让我找到了密道，安全的返回草原。”

“你怎么不来找我们呢？”

“回到草原，我就病倒了，狼群不肯离开，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

日元烈将面凑了上去，将期待暴露在摇曳的灯光下，问道：“还记得怎么走吗？”

“去哪？”鲁日达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他立马反应过来，从地上跳起，可惜双脚一软，又坐回到了地上，期间使劲摇着头，“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太可怕了。”

日元烈上前一步，坐在鲁日达的身旁，用胳膊搂上那瘦弱的肩膀，咧着嘴笑嘻嘻道：“老鲁，想想如果这次我们能够攻下虎门五关，你能得到什么，牧场、牛羊、美女和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我不去。”鲁日达还是摇着头，他是真的吓怕了，声音中带着虚弱和恐慌。

日元烈松开他的肩膀，坐直身体，收起笑脸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吗？”没有去等鲁日达回答，他接着道，“我们几十万铁骑就在不远的青戍关下，破关指日可待。”

鲁日达低头慢慢停止摇头。日元烈继续他的蛊惑：“如果我们能在大军之前拿下三重谷地，前后夹击，虎门五关也就只剩下武凤关这一座关隘了。我就不信攻不下来。等我们得到北飒山脉这个战略要地，青龙帝国还不是我们囊中之物。而且，”日元烈凑在鲁日达的耳旁，神秘兮兮说道，“武凤关中有我们的内应，到时候会配合我们夺城。这样天大的荣华富贵就摆在你的面前，你不再好好想想。”

鲁日达面带犹豫，眼神游离不定，双手不停摩擦着空空的大碗，一时拿不定主意。

日元烈伸手操起酒坛。鲁日达忙将手中的大碗递过去，日元烈快速往大碗中倒酒，根本不去在意大部分的酒水都溅了出来，他语气中带着轻松惬意：“有件事忘了跟你说，出征前，元文怒气冲冲的找到我，说你把他担保的货物给抢了，还把掌柜给杀了。我当时就跟他说不可能，我们天神殿护卫营的将军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不过话说回来，就是你做的也不要紧，由天神给你撑腰，他一个快上天国的祭祀长老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鲁日达听着日元烈的絮叨，一股怨气油然而升，心里很不舒坦。可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我拒绝的份吗？他暗自将牙一咬，端起大碗，将半碗酒全部灌入口中，将碗往地上一摔，认命道：“好，我带你去。”

※ ※ ※ ※ ※

烦人的秋雨季正式降临北飒山脉，双方的战事也被迫停了下来。

冰冷的雨水，被山风携带着横扫在何成德的胖脸上，除了无声的抱怨，他只能将身体裹在披风里，尽量伏在马背上，用马刺踢踢马肚，跳过正涨水的溪流。他的身旁，姜小山却享受这一切。到现在，他还处在狙杀敌方将领的兴奋中。

白宇凌那个倔老头，不会是叫我过去，要打我的屁股吧。何成德心中暗自揣测。刚将队伍带到望远寨，白老头的命令就来了，让他和姜小山速到青石寨报到。

“小山，你说白将军找我们干什么？” 何成德抖落披风上的雨水，他们在青石涧峡谷外的一块巨石浅洞处停住脚步。

“不清楚。”姜小山跳下战马，用手将脸上的雨水抹去，转头发现何成德担忧的脸，便又笑了，“不会是什么坏事。”他没想到何成德也有怕的时候，能对白老将军连下的三道军令置之不理的将领，他还没有见过呢。

雨越下越大。瓢泼大雨落在岩石上、树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青戊关下的战果已经出来了，斩获一位部落首领，一位巨神帝国王爷以及一位黑煞军的将军，最特别的是，那位王爷还是草原王迪德罗的兄弟，姜小山的嘴到现在还乐得合不拢。

希望白老头也跟你一样高兴。何成德这样想。他的目光转向青石涧峡谷。青色的岩石在大雨朦胧下变成了青黑色。雨水融入到高山的雪水中，在溪流中翻滚奔腾。仿佛想将溪水两岸的石头击碎冲垮。

这是阻击敌人的好地方，何成德不自觉的又想起了这里的防御体系。虽然这里没有密道的凶险也没有武凤关峡谷的险峻，但在这里，蜿蜒曲折的溪流将山涧中的道路分割的支离破碎，地势的不同，也赋予溪流不同的气质，时而狂妄暴躁咆哮而下，时而平静如镜缓缓而行，时而沉默不语深不见底，时而欢歌笑语浅浅清凉。溪流上的九曲十八桥以及用青石修建的桥头军堡，共同组成青石寨防线，扼守着通往三重谷地的要道。

一阵山风吹过，雨水飘进岩石下的浅洞中，再次打在何成德的脸上。下吧下吧，最好一直下下去。他甚至这样盼望。在大雨中，青石涧的山路会变的更加凶险，随时可能从山上滚落碎石和树木，要是碰到松散的泥土倾泻下来，再多再强悍的军团也只会是全军覆没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