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照在府院的假山上，身穿棉布小袄的他，伸出小手，摇晃着母亲的大腿，奶声奶气的索要母亲的拥抱。虽然看不清相貌，但他感受到母亲溺爱的笑声，当母亲用手轻抚着他的小脸，用最最温柔的声音喊着:“快点醒过来。” 他固执的摇摇头，挣扎的离开她的双手，蹒跚围着假山开心的笑着跳着。

景色在转换，蓝蓝的天青青的草，还有欢快的笑声。他跟着父母，骑着战马奔驰在草原上。他提出要比试，看谁的箭法更出色。当胜利的喜悦让他雀跃时，母亲轻柔的声音催促:“快点醒来吧。”可他大笑的纵马疾驰。

在黑压压的乌云下，他身穿红色战袍站在父母的身边，城楼下，戴着面具的敌人呐喊着爬上城楼。无论他如何努力，砍倒多少敌人，敌人还在源源不断冲上来。父母的身影在黑色的狂潮中浮浮沉沉，身边的同袍战友一个个的倒下。绝望中的他掀开一个敌人面具，赫然发现那是自己的脸，忙不可置信的揭开另一个面具，还是自己的那张脸。母亲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快点醒过来。”他顺着声音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无助的抬头，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

金色光芒中，坐在他身旁的柳清荷露出欣喜的笑容，但掩饰不住她微红的眼眸，轻声道：“师兄，你终于醒了。”仿佛一切都是梦，到底哪个才是真实存在的呢，他已无从判断。挣扎着坐起，眼前还是那个金色的小湖，湖边重新生长出茂密的花草，不知从哪里跑过来两只虎崽在湖边草丛中追逐打闹。湖中喷泉恢复原来的模样，只是在平台上又多出一个小小的喷泉，此刻正源源不断的向上喷涌。身上一件宽松的武士服，他的手摸上额头，伤口还在，这不再是梦，他回到了现实。

熊天宝见虎和风醒来，抛下正教他如何吐纳呼吸的蓝色小貂，兴冲冲赶了过来。趴在不远处的白虎王抖落几只爬在它身上的小虎崽，一步步靠近。威震北飒山区的白虎王没有人们所想象中的高大，威武，强壮。甚至，不像一只虎踞山中的百兽之王。它的体型相较而言偏小，淡灰色条纹主要聚集在头颈部，更映衬出它身上顺滑的洁白皮毛，分列在虎嘴两侧长而硬的黑色虎须，还是远远赶不上高高竖立在虎眼上端的白色虎眉显眼。一双锐利的棕黄色眼眸隐隐透出金光，它开口道：“你突然的出现，挽救了虎穴，但也暴露了虎穴的位置。虎和风,你说我是应该好好感谢你，还是应该狠狠训斥你呢。”

蓝色小貂追过来，跳上熊天宝的肩头。

“你当然应该感激我，”虎和风偏了一下头，瞅了一眼趴在一处角落的九尾白狐，“除非你能将它制住，否则，”他的笑所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了。

“你以为我打不过它。” 白虎王回头扫了一眼。九尾白狐立刻感觉氛围不对，站起呲牙，毛绒绒的尾巴竖了起来。

“别。等我弄清楚我的事，你们再重新打过，我很看好你。”他能感觉到，白虎王受了重伤还没有完全缓过来，那边的九尾白狐也是同样的情况。

蓝色小貂的爪子捂住小嘴，吱吱笑出声。

“你比你的两个哥哥有趣多了。” 白虎王瞪向蓝貂，后者立刻躲到熊天宝的身后。

“没办法，缺人管教啊。”虎和风身后，正揉着肩头的柳清荷被逗的笑了起来，经历了种种磨难，她所认识的那个虎和风又回来了。

“你从哪里来？” 白虎王抢先问。它发现虎和风根本没有给它应有的尊重。

“军户堡。” 虎和风接着说道，“你问我一个问题，我也问你一个，这样公平些。”

“同意。”它示意虎和风靠近一点，在他的耳边嘀咕，“小子，你在外面可没学好啊。”

虎和风耸了耸肩，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白虎王的回答是从他将黑石树心插入额头那一刻开始，过程也很简短：“你体内的那个人很怪异，好在你夺回身体并及时阻止了他。金树泉源，”它停顿了一下，担心虎和风无法理解，便解释道，“就是你们所说的黑石树心，引起了金树灵泉的剧烈反应，我们被直接抛了出来，等一切平稳下来，刺在你额头上的金树泉源引导出另一处喷泉，而你偷懒睡了两天。”

“那个人是谁？”虎和风接着问。

“该我问了。” 白虎王瞪着圆鼓鼓的眼睛，摇晃起大而圆的脑袋。

“你问吧？”

“这还差不多，” 白虎王的虎眉微微抖动，“你体内蕴含的五行之炁从何而来？”

原来五种能量形态在这里叫五行之炁。虎和风揉了揉额头，“我不清楚，不知不觉它就出现了。”他没有说实话，冥冥之中他感觉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他用柳婶在河岸边对他说的话来搪塞，“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拥有它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拥有它。”

白虎王与他目光交汇，然后迅速移开，它知道虎和风没说真话，但它也没有去揭穿。沉默片刻，开口道：“你体内的那个人，就要从十六年前说起了。那年，长公主怀上了你。根据以往的惯例。等胎儿在母亲体内成型，就会进入虎穴休养待产。而那次他们迟迟没有来，直到你快出生了，他们才急匆匆往这里赶。很不巧在来虎穴的路上，他们遇到了梅骆臻，敌对双方的人马在一处峡谷展开了一场恶战。”

第122章 合二为一

熊天宝没有听说过梅骆臻这个名字，不禁插嘴问：“梅骆臻是谁？很厉害吗？”

“草原黑石部落的族长。他是我所见唯一可以跟你们虎帅一决高下的战将。”

“比和风哥还要厉害吗？”现在在熊天宝的心目中，虎和风是最最厉害的存在。

虎和风也想知道，他的脑海中闪现出那段在黑石洞中的记忆片段，无论那段记忆在现实中是否真实发生过，他也很想知道这个总能跟他纠缠上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男生女相，很擅长五炁之中的水炁和土炁的运用之法。攻时招式百变，身形飘忽不定，让人防不胜防，守时沉稳持重，滴水不漏，属于攻守兼备的觋术高手。”

如果那段记忆属实，梅骆臻应该是那次在黑石洞中找到了树心，并成为黑石部落的族长，不知他姐姐梅骆沄后来怎么样了。虎和风的心思飞快转动。

“你爹娘怕伤到你，且战且退，无奈敌人数量众多，且各个身手不凡，虎卫几乎死伤殆尽，等我带着虎豹群赶到，才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并将他们包围在一处山顶。”白虎王喷喷鼻息，继续道，“时隔一天，梅骆臻抱着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和一个昏睡的小女孩，带着他的族人走下山来，他将两个孩子放在我的面前，求我救救他们。在我开口拒绝前，他吐露一个秘密，原来黑石部落也曾经有一处金树灵泉，但后来灵泉枯竭，逐渐凝固化成了黑石。他们只有钻入黑石地洞，寻找尚未完全凝固的金树泉源。他表示愿意用他手中的金树泉源作为交换条件，来换取两个孩子的一线生机。同时也威胁我，如果不答应，他们只好拼杀到底，至死不休。”

“你娘不禁动了恻隐之心。答应梅骆臻的请求，双方约定三年后，他们会派人接回两个孩子，作为交换条件，黑石部落不再与虎门五关为敌。最后，梅骆臻取出金树泉源，挂在小女孩的胸口，随即拔刀刺入胸膛，临死前他说：‘我们彼此之间注定是敌人，但草原上的人也有生存的权力，当我们无法生存下去的时候，只能去抢你们的粮食和衣物。我知道站在你们的角度是无法原谅我们的。只希望有一天，草原上的人跟你们不再有纷争不再有杀戮。’”

“他为什么要自杀？” 熊天宝合上嘴，咽了一口唾沫，问道。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做，这两个孩子才有机会进入虎穴，而这段在虎穴中的记忆会被孩子的后代所继承。虎和风不禁对梅骆臻的煞费心机以及这份从容赴死的魄力深深折服。白虎王的目光再次与他交汇。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神中找到相同的答案。

“是为了救他的孩子还有他的族人吧？”柳清荷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提问。

白虎王继续着他的陈述：“他的族人带着他的尸体退出北飒山口。你娘遵守承诺将那两个孩子带进虎穴。那场惨烈的战斗双方伤亡惨重，包括你娘也受了伤，不久后，你娘早产生下你，但当时你们母子俩的状况很不好，双双昏迷不醒，黑石部落的那个男婴早你们一步失去气息。你爹便将你们三人放在金树灵泉下。他几乎耗尽体内所有五形之炁将金树灵泉闭合。整整用了三天三夜，当金树灵泉打开，喷泉下除了还再沉睡的长公主外，只有一个男婴。”

“另外那个呢？” 熊天宝瞪着大大的眼睛，听到这样离奇的故事，他反倒比虎和风更加急迫的想知道结局。

“两个合并成为一个。”白虎王伸出前爪，指指虎和风，微笑作答，“这是你爹给出的解释，合则生，分则死。”

“这么神奇！”熊天宝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最后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虎和风的肩膀，问道，“和风哥，是什么感觉？”这动作引起柳清荷嗔怪的踢了他的屁股。

其实，虎和风已经隐约猜到大概。他记起，幻境中的先知曾经谈及：‘在非常态下，禁锢能量在吞噬能量的作用下，会打破裂变能量中的均衡，使其所蕴含的两种能量产生缠绕变异的现象。’只是这算不算非常态下的缠绕变异呢？他无法做出判断。

白虎王发现面前的少年只是淡定的若有所思，更加确定虎和风一定对它有所隐瞒。他接着道：“后来，为了解释另一个孩子去了哪里，我们也是费尽了口舌。最后才让你娘相信那个孩子已经死了。你在这里住了三年，确定没有危险后才离开。”

“为什么我没有那三年的记忆呢？” 虎和风问。

“因为你们在离开虎穴的时候，我将你们的记忆全部清除了。原因我想你知道。”

虎和风点头表示认同。

“你问了这么多，该轮到我问你了吧。”白虎王提醒他。

“那是当然。”虎和风的声音很不情愿，有些事情他真的不能说。

“那个恶魔是不是他？” 白虎王改变了问话的形式。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事情的真相。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白虎王略感不解。

“他拥有梅骆臻的记忆和能力。”虎和风斟酌着他的用词，“伴随着成长，他时常扰乱我的生活，不断唤醒被你尘封的记忆，指引我回到虎穴。不巧正好碰到你们争斗不休，于是他乘机夺取我的身体。”

“这种父与子的能力传承，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不过，那个小子的五行之炁极其怪异和邪恶。”虎眉微皱，虎和风的解释并没有完全消除它的疑虑。

“喂，”白色九尾狐站起身，向着众人呲着牙，瞪着血红的眼睛，“现在金树泉源有两个了，给我一个，我立马离开。”

白虎王转过身，低声咆哮：“这一切都是你引起的，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你省省吧，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拥有相同的五炁，谁也奈何不了谁。”九尾白狐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鼻尖，满不在乎的轻摇尾巴。这也是它守在这里的底气。既然多出一个，白虎应该不会想弄得两败俱伤吧。

“金树泉源是我的。”虎和风脸色一沉，盯着九尾白狐，“我们之间是不是还有帐没有算。”

九尾白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不过马上意识到在气势上示弱了，又上前一大步，扯着尖细的嗓音叫道：“小子，别惹本大爷生气，你爹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你。”

“虎王，我爹呢？”经它的提醒，虎和风猛然想起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有问呢。

血红的眼珠一转，白狐道：“你把金树泉源送给我，我就告诉你。”

“白狐狡诈。”白虎王提醒道，“我们将它抓住，自然有办法问出来。”

“白虎，你的小心思，当我不知道吗。”

白虎王不容它再说，扑上前，两兽直接在湖面上撕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