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天神不是真正的天神。”青龙圣祖小心皱起鼻子，努力让鼻头的金沙不要掉落下来，“当他决定用黄金换取战俘的时候。我就怀疑天神殿中的天神不是真正的天神。”

“为什么？”

“真正的天神跟我一同经历天劫。” 青龙圣祖烦躁的微微晃晃头，金沙从它的两个龙角处开始散落下来，在沙沙声中，一点点露出半透明的龙头，“他不可能用黄金来换回这些对他微不足道的人类。”

“黄金到底有什么用？什么是天劫？”她太想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了。

青龙圣祖却继续原有的话题：“两百年前，他突然抛弃梅肽翼的部落，宣称建立天国。我就在怀疑他天神的身份。”

“梅肽翼？”

“当年金山部落的族长。”龙傲元看到青龙圣祖一头钻入金沙池底，于是他接口回答道，“两百年前，天神背弃了他所立下血誓，在现在的神殿峰建立起天上之国。”

“这是你们的先祖与我立下的血誓。”一块石板从金沙池中浮出。在长公主面前轻轻摇晃，多余的金沙被抖掉，凹进去的字迹中填满金沙，清晰明了。

金色龙头慢慢抬起。“该你来告诉我了。”

“圣祖一定到过北飒山脉中的黑石林吧？”长公主轻轻抚摸石板，这块石板布满一圈圈规则的暗黑色石纹。

“不可能。”青龙圣祖没去管金沙是否在快速散落，“我和天神在那里寻找了上万年。”

“它就在那里。”暗叹口气，她很不喜欢说谎，“或许后来它又出现了。”

“虎石巍带你去的？”青龙圣祖并没有被她的话语蒙蔽，“金树灵泉也是他带来的吧。”

无奈点头。这是事实，长公主不得不承认。在他们新婚不久，虎石巍便带着她去了虎穴，在金树灵泉旁，他将一切都告诉了她。

“他来自南方的一个小岛。” 长公主的回忆在思念中浮浮沉沉，“他说在那座小岛的腹地，就有一口喷涌不息的金树灵泉。他的族人日夜守卫着那里。孩童时的他在金树灵泉边捡到一只被抛弃的小白虎，后来他们离开了他的族群，在北飒山中找到了一处洞穴，引出了金树灵泉。”她将石板轻轻放在金沙池中，看着它慢慢沉入池底，才悠悠道，“他说我身体中蕴含的青龙真气会让我无法生育。他让我做出选择。”回想起傻石头诚恳真挚的目光，跟她说的话：‘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千万不要去找我。’石头，你在哪里啊。长公主的心不由一酸，收起思绪，抬头望着青龙圣祖半透明眼眸，“这就是我们族人跟你签订血誓所要承受的代价吧。”

“这不能怪青龙圣祖。” 龙傲元开口道，“让你研习青龙真气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为此我特意查阅过帝国的典藏，帝国成立初期，几乎每隔几代圣君，就会有一位女圣君即位，而她在位期间，皇族中诞生的孩子会明显多过其他时期，我想是因为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弥补皇族血脉的不足，只是被推上圣君位置上的女子除了要殚心竭虑的维护起帝国的版图，最后还要孤苦伶仃的离开人世吧。”她自嘲的苦笑一声，“离最后那位女圣君故去近二百年了，所以我好巧不巧的赶上了。”

“你说的没有错。”青龙圣君大大方方的承认，“青龙真气更适合女子研习，其后果你也知道了。”

“不是这样的。青龙真气会自主选择最适合的体质，当时…”

“住口。”青龙圣君打断龙傲元的辩解，又一头钻入金沙池中，然后带着满身金沙回到长公主的面前。

“我来告诉你黄金到底有什么用？”青龙圣君无意识的扭动他并不庞大的身躯，“两百年前，当天边出现那片星云，这个星球的浩劫就已无法避免，而只有黄金能让我们继续生存下去。”

※ ※ ※ ※ ※

虎和风一身黄金铠甲。

山谷中生长着成片参天松柏，盘根错节却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布满其中。他听得到瀑布冲击岩石发出的巨大声响，也能闻到湿润的水气，却无法看到它的身影。这是一片被阳光抛弃的阴暗丛林。

好在他的脚下倒着几棵刚刚伐倒的大树，也算是给可怜的阳光一点点机会。

“你真不应该去揭那个面甲。”站在虎和风身旁的梅自仁给自己换了一身紧身黑衣，而他肩头上的那个白色脑袋闪入密林中，不知踪影。

“它是什么？”虎和风隐约能猜到它的来历，但还是想从梅自仁那里得到印证。

“嘿嘿，你应该知道啊。” 梅自仁露出得意表情，“它原本想抹去你的记忆，却找上了我。在虎穴中被我狠狠收拾了一顿后便老实了。”

是啊，你当时不是也想抹去我的记忆吗。虎和风瞟了他一眼，问道：“它总该有个名字吧。”

“我叫它白蜼。”

他忍住笑问道：“你给蓝魔战神起个这样的名字，它愿意吗？”

“不愿意，打到它愿意为止。” 梅自仁双手抱胸，眼睛瞪了起来，这神情倒是真有几分银面的风采，“你还没有感谢我在污凌关帮你呢。”

第179章 远古劫难

虎和风算是弄明白了，由于梅自仁的记忆跟他相连，蓝魔战神到头来还是彻底失败了，最后反而成就了梅自仁。“帮我不就是帮你吗，我们之间还用的着谈谢字吗。”

“哼。”

“我是不是不应该…”

“……去揭那个面甲。” 梅自仁很是不忿的替他说，“你要是不好奇，我们也不会在这里了。”

“至少你从我的身体中脱离出来了。”虎和风转而安慰他。

“以后谁拥有那个身体，还不一定呢。” 梅自仁的话语中充满挑衅，目光斜斜盯着虎和风。他也知道藏在铠甲中的残缺身体正在逐渐恢复愈合。

虎和风没去回应他的幼稚，他的脑海中正努力回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白雾从他的面前散去，转而将整个高台团团围住，留在他眼前的是一套古老的黄金盔甲。他支撑着血肉模糊的身体慢慢靠近，小心翼翼的摘下面甲，盔甲里面空空如也。然后，盔甲像是活了一般，抓住了他，一块块铠甲部件贴到他的身上，最后将他裹入其中。等他透过面甲向外望去，便是这般的景色。

此时，就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传来怒吼和巨响，脚下的横木颤抖摇晃，虎和风竖起耳朵，这是一个陷阱吗？他不敢确定。但轰轰的巨响声却越来越近，备受委屈的白蜼窜了回来，尖细的声音焦急道：“快躲起来。”

密不透风的荆棘被撞开，露出一个巨大的蛇头。吐出蓝色的信子，直直的冲了过来，虎和风连忙向旁边躲闪，眨眼间，自己却悬浮在半空之中，背部紧贴在一棵巨大的树干上。“是荒古蜥蜴。”白蜼落在虎和风的肩头，这让飘在一旁的梅自仁很是不爽。

由于站在高处，再借用大树做参照物，虎和风可以大致判断出这头蜥蜴的大小，将近有四米长，两米高，全身呈现暗绿色，它的后脚粗壮有力，支撑身体，前腿纤细修长，两只锋利的爪子在胸前垂着，浓浓的蓝色液体从爪子上滴落而下。看这个情景它并不是想袭击虎和风，它将头转向身后稍稍向上歪着。从不同方向传来的嚎叫声没有让它等多久，可能是发现被包围，荒古蜥蜴不再选择逃跑，微微屈下身躯，将硕大的脑袋枕在刚才虎和风伫立的横木上，两只利爪隐藏在粗糙的身躯之下。

浓密的丛林中陆续钻出几位巨人，跟污凌关前的巨人战将不同，他们的身材更加高大，浓密的毛发覆盖全身，大大的脑袋向前伸着，可能被修整过的短毛没法遮住他们天生凶残的眼睛，矮矮的鼻梁，厚厚的下嘴唇从下向上包住上面的嘴唇，这样可以让下颌的两颗尖利獠牙完美的裸露在外面。高高隆起的胸脯，粗壮的胳膊向外支着，黑黑的大手上满是老茧，之所以认定他们不是放大一倍的雪熊，是因为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绑满锋利石块的巨大木棒。

荒古蜥蜴不等巨人围上来，身体前冲，利爪抓向其中一个巨人的前胸。没有躲闪，那名巨人高高举起木棒狠狠砸下，两败俱伤，蜥蜴的绿色血液混合进巨人的蓝色血液，其他巨人赶上前，棍棒齐下，血肉横飞。转眼间，巨人们便丢下木棒，扑到蜥蜴的尸体旁，撕下墨绿的肉块，大快朵颐起来。

就当虎和风认为这场血腥狩猎将以巨人完胜结束时，丛林中再次颤抖起来，几个方向同时冒出更大的巨蜥。等荒古蜥蜴满意的离开，地上一片狼藉，满眼都是蓝色的血水。

“我想这段记忆被注入黄金盔甲之中。”白蜼不愧见多识广，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应该是这个星球远古时期景象。”

“会是谁？” 梅自仁不客气地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白蜼回道。

白蜼一定隐瞒了什么。虎和风和梅自仁对视一眼，两人都这么想。而此时眼前的景色在飞快旋转，最终他们还是悬浮在半空，身下是一片辽阔的海洋。深蓝色的海浪翻滚， 海浪里突然伸出一只布满吸盘的血红触角，在海面上扭动，紧接着冒出第二只，第三只。此时，海面掀起一个巨浪，一条青色身影顶着一个剧烈扭动的红色身影跃出海面。

“嗜血章鱼。”

“还有青龙圣祖。”虎和风跟在白蜼后面进行补充。

海面上，血红的巨型章鱼不断收紧，缠住青龙嘴鼻的触角，青龙立即将身躯蜷缩成一团，身上的鳞片立起，从巨型章鱼柔软的身体上滑过，锋利的鳞片上带走鲜红的黏液。嗜血章鱼终于忍受不了，松开触角钻入海中，青龙一声怒吼，也一头扎入海中，紧追不舍。

一股清新的空气让虎和风精神一振，一个平静的湖泊出现在他的眼前。站在湖泊岸边环顾四周，一座座白雪皑皑的高峰像呵护自己妹妹般，将这片圆圆的湖水紧紧抱在怀中。

“原来忆球在这里。” 白蜼轻轻吐出呢喃。虎和风也注意到这片湖泊的奇异之处。湖水呈现出红、绿、黑三种颜色，并泾渭分明的将这个不大的湖泊平分成三个部分，最让他感到奇异的是悬在湖正中那个白色水晶大球，随着它缓慢的转动，也带动湖水跟着它一起平静的慢慢旋转。

还没从这奇异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三色湖水悄无声息的分开，三个身影分别站立在三色湖面上。除了曾经在前面的场景中出现的嗜血章鱼和青龙圣祖外，这次出现一位全身漆黑的巨人。

“忆球和三位霸主到齐了。”不等虎和风和梅自仁询问，白蜼便主动吐露，“这个星球曾经出现过三位霸主，第一任嗜血章鱼统治海洋，后来出现陆地，它便被青龙击败，你看到那个黑色巨人吗，他就是天神，他是这个星球最后一任霸主，而那个圆球，我们称他忆球。”

“你怎么会知道？” 梅自仁问道。

“来这个星球前，我们当然要弄清情况。”

呜呜声打断了对白蜼的逼问。白色的忆球在发出声响后，从忆球体内中分裂出两个白色球，然后两个球分裂成四个，八个，……。分裂出的球越来越小，分裂的速度越来越快，急剧扩张下，分裂出的小球迅速穿过三位霸主的身体，在忆球抖动下，小球又开始向湖中心的忆球聚合，不同的是，从嗜血章鱼身体内飞出的是红色小球，从青龙体内飞出的是绿色小球，而从天神体内飞出却是黑色小球。三种颜色的小球在聚合变大过程中逐渐回归白色，在最后聚合完成后，又是一阵呜呜声，开始的一幕重新上演。

“原来是这么回事。”白蜼若有所悟。

梅自仁一把将白蜼抓到手中，不停揉捏着：“你知道的不少啊。快告诉我。”

白蜼忙用尖细的声音说道：“你们看看他们身体的变化。”只见湖中的三位霸主随着小球在体内的来来回回，身体逐渐变成半透明。“忆球在去除他们身体中的生存物质，构造完善他们的意识能量体。”

蹂躏没有停止，白蜼只好委屈的继续说道：“他们都拥有自己独特的意识能量，不过都需要依附在生存物质上。”

“说简单点。” 梅自仁停止对它的暴力。

此时，虎和风已经听懂了，就像梅自仁和白蜼作为意识能量，就一定要依附在他的身体上一样。没有身体，意识能量就不复存在。

果然，白蜼回答道：“就是意识能量必须依附在生存物质…呃，肉体上。”

“那他们怎么可以……” 梅自仁好像明白了一点。

“忆球，”虎和风打断他，转头问白蜼，“你说过，它可能是这个星球的智慧体。” 虎和风想起三眼巨人所说的话。不过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个星球具有智慧的观点。

“是的。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他能构造意识能量体。” 白蜼虽然不记得什么时候跟虎和风说过，不过现在他更加坚信他的猜测。

污凌关下，绿魔战神提到紫魔星带走了父亲，难道也是…。虎和风连忙将这个念头抛开。不会的。父亲一定还在，不会的。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梅自仁放开白蜼，他们眼前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不过这次的前半段场景，虎和风似曾相识：黑色军团对阵巨人军阵、空中六边形的飞行物以及天神同黑甲巨人战士的战斗。可等看到后面，他们全都惊呆了。

漆黑的天空，一道白色光点在慢慢扩大，变成一个白色的光环，光环照到悬在空中的巨型战舰，战舰摇晃了一阵，便直直的撞入地面，白色光环还在扩大，照射到大地上，树木燃烧，江河湖水沸腾，坚硬的石头化成粉末如激流冲过沙丘般坍塌，星球上的动物们惊慌失措，漫无目的四散奔逃，但凡被白光直射到后，体型较大的动物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垂死挣扎，小型动物更是立刻化成灰烬，看来灾难还没有结束，天空中再次出现白色光点，然后慢慢扩大。

刚才还英勇无比的天神在被第一波白色光波照射后，便歪歪斜斜地从空中 摔落在地，四处寻找藏身之处，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嗜血章鱼王和青龙的身上。

忆球呢，虎和风忙寻找忆球的踪影，它还悬浮在半空，抖动收缩变的微弱无力，无数小球脱离大球的控制，向着四周飞散而去。不，它不是这个星球的主宰，它拯救不了这个星球。

白蜼却望着天上的飞船如落叶般纷纷坠落，回想起那时的场景，不禁心有余悸道：“当时太可怕了，幸好那时我还没有离开飞船，侥幸躲过这场天劫。”

“你说这就是天劫。”虎和风终于明白了。

“快看。”梅自仁喊道。

糜烂的地面突然裂开，一股喷泉从地底下喷涌而出，将金黄的液体高高的抛向半空。正巧这波白色光波赶到，金色液体在光波的照射下逐渐凝固成一片片金黄的叶子，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就像一棵逐渐展开的大树。天神、青龙和嗜血章鱼连滚带爬地躲进‘大树’的底部，蜷缩起瑟瑟发抖的身体，在第一轮光波中幸存下来的动物们拥挤在他们的身边，其中最最显眼的就是那些黑色军团的战士和荒野巨人，曾经殊死搏斗的双方，如今却紧紧的抱在一起，惶恐看向头顶。

天劫啊，可怕的天劫。现在一切都清楚了，为什么他们会千方百计想从我这里获得金树灵泉。巨神草原天神殿、落叶城楚家，甚至青龙祖祠宫。虎和风想起柳叔，想起大壮，想起那些战死的护卫和军士们。归根到底，问题还是出在我的身上。

画面还在飞快的转换，斗转星移，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年。郁郁葱葱的山川再次出现在虎和风的脚下，曾经拯救无数生命的金色大树如今变成一个巨大的半圆球嵌套在一处山谷之中，金色叶片早已变成黑色岩石，像一个隆起的圆形山岗，浑圆的岩体寸草不生，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又是一道，滚滚雷声响彻半空，地面微微颤抖，一条裂缝穿过山岗，周边的岩石向树叶般一片一片的脱落。一只淡黄色羽毛的飞禽第一个先从裂缝中探出头，高高的冠子微微卷曲，四下打量一番后又缩了回去，等裂缝越来越大，那只飞禽再次现身，纵身飞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它那长长的羽毛向外闪烁着五彩的光芒，一声高亢的鸣叫后，更多不同种类的飞禽从裂缝中飞出，围绕着山岗展翅飞翔。

闪电和雷声越来越密集，那条裂缝也越来越大，更多奇怪的生物从裂缝中爬了出来，先是飞禽，后是走兽。它们基本上稍作停留后，便各自沿着不同的方向路线消失在原野之中。

一道闪电，霎间，照亮整个天空，刺眼的亮光映入虎和风的眼眸。就在虎和风急忙闭上双眸的刹那，他突然发现梅自仁和白蜼并不在身边，此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你又多了可以跟我交换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