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玖声音一向清冷疏离，此刻语调中竟有些慌乱。

“你过来。”萧姝言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他泛红的眼眸。

云玖膝行两步，跪在她身前。她摸索着抓住他的胳膊，安慰似的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立刻想到那日公主的指腹抚过他的唇时的温柔触感，心底的野草疯狂生长。

“我不是不要你，只是想赏你些什么。权势地位，美人财帛，你喜欢什么？”

“公主。”云玖哑然，“属下不知道主子为何要赏赐属下，但属下什么都不肯要，只求主子别赶属下离开。”

萧姝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既然你不肯走，那便留在我身边吧。”

三月，莺飞草长，杨柳依依。

京城近来多了不少谈资，先是平宁公主与徐家退婚，再是皇上下令各州推举良医为公主治疗眼疾，还有那位无故失踪的禁军统领……真真热闹非常。

公主府。

太子萧策正坐在后花园垂钓，萧姝言不远不近的坐在凉亭内听曲，风中弥漫着花香。

“下去都下去，姝言你这曲子把本宫的鱼都吓跑了。”

萧策郁闷的示意乐工退下。

萧姝言撇了撇嘴，百无聊赖，“皇兄，好大哥。”

“哎对，你就唤我大哥，我听着舒心。”

他放下鱼竿，快步走到萧姝言对面坐下。

“宫里又有烦心事了？”她笑问。

“没有。”

萧策宠溺的瞧着自己妹妹，整整四年，她总算不再讳疾忌医。

“让我猜猜啊，父皇一向耳根子软，定是冯贵妃和梁王各种纠缠，想让定国侯世子冯荀担任禁军统领。”

萧策惊讶，“你如何知晓？”

“猜的。”

定国侯是冯贵妃的族兄，冯荀更是要唤贵妃一声姑母。

梁王既然谋反未成，自是要在紧要的位置都安排上自己的人，以备他日之谋。

“那你再猜猜大哥我想推举谁？”萧策来了兴致。

“禁军副统领柴江。”

他从前是东宫卫率，上一世梁王和秦守川率禁军将宫城围得水泄不通，正是柴江偷偷打开西城门，放太子和她出去，他们才得以逃出京城。

“唉！柴江志虑忠纯，禁军放在他手上我才安心。可惜父皇听信冯贵妃之言，这统领之位……”

萧姝言若有所思，“原来兄长日日来我府中垂钓，是遇到烦心事了。”

萧策穿着暗黄色云纹锦衣，腰间挂着蟠龙玉佩，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通身的贵气亦不是寻常富贵公子可比。

他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烦闷是真的烦闷，来公主府后园垂钓则是因为他放心不下这个妹妹。

四年前姝言中毒失明之后，一直不肯见人，偏偏就那个徐承书能随意出入公主府。

现如今她总算同徐承书那个连进士都考不上的草包划清了界限，天可怜见，她还主动要求寻访名医，医治眼睛。朝局上的事情烦的萧策头疼，来到这里他才能平静一二。

“你这里清静，不像东宫里头，事事烦心，日日操劳。”他头疼的捏了捏自己的额头，心情郁结。

“我有法子能帮大哥解决禁军的麻烦，不过……”

“什么法子？”

萧策从她对面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炯炯的望着她，他知道萧姝言很聪慧，没中毒之前，父皇不止一次的夸她小小年纪便有辅国之才，只可惜人生无常，自从失明之后，她便消沉了下去。

“我听说大哥有一匹玉狮子，是世间少有的良驹。”

“不行！”萧策肉疼的拒绝，天下男儿哪有不喜欢良驹宝马的，这玉狮子可是他花了好些心思从异域寻来的。

“那行吧，既然皇兄舍不得，禁军的事，您就好好头疼叭。”

萧姝言起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又幸灾乐祸。

“萧姝言，你站住。”

萧策咬牙切齿，“金银珠宝，胭脂绸缎，夜明珠，夜明珠怎么样？我前个儿瞧见国库里有两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

“那是国库里头的，你打量着哄我这小瞎子呢。”

萧姝言摆手拒绝，表示不感兴趣。

“字画！前朝顾大家的字画！”

“不要，我就要玉狮子。”

萧姝言坚持，她对这个皇兄可是了解的很，前脚送进她府里的字画珍宝，后脚就莫名其妙的回到东宫，她可不要再上当。

“你又不能骑马。”

“那我走了。”

萧姝言作势要离开。

“好！”萧策沉吟许久，忍痛答应。

“其实很简单，冯荀和柴江不是都想做禁军统领嘛，你同父皇说，谁查到秦守川的下落，证明他们的能力，那统领之位便谁来做。”

萧姝言悠然开口。

“那万一梁王的人……”萧策心里没底。

“梁王兄可没那个本事。”

萧策半信半疑，不过他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姑且一试。

他准备离开，刚走两步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云玖。

“你身边何时换了护卫？”

他心生警惕，模样生的如此好，怕是个如徐承书一般攀龙附凤之人。

“他就是那个说徐承书品行不端，被我……”

萧策一听这话，脸上立刻漾起笑容，他大步走过去拍了一下云玖的肩膀，“不错，一看面相就知道是个稳重可靠的人，好好保护公主，本宫不会亏待你。”

“是。”云玖微微施礼。

秋棠端着汤药过来时，太子已经离开。

在他临走前，萧姝言还不忘提醒他快些派人把玉狮子送来。

秋棠俯身要给公主喂药，“公主要太子殿下的玉狮子作甚？御医说了您如今身子弱，想要清除余毒得好生将养着。”

“送人。”

秋棠手抖了一下，喜欢宝马良驹的人，难不成公主要把马送给徐承书？

这……这可如何是好，上次毒打徐承书时，她最是卖力，若是公主还念着他，那她的好日子算过到头了。

萧姝言喝了一口汤药，苦涩的药汁在舌尖化开，她秀眉紧蹙，再不肯张口。

秋棠惶恐又忐忑，余光瞥见云玖，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近来公主去哪儿都贴身带着云玖，会不会……

她将药碗塞到云玖的手中，“你去哄公主把药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