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洛陀死亡后，其类人的血肉之躯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质的变化，从致命伤口处碎裂成一块块的玉石，这些玉石，廖星火此时才意识到他曾经见过。

不是上一次被卷入湖底，而是在塔木陀中。

人首蛇身的女性石像，介于玉与石之间的奇怪质地，现在想来，或许密洛陀碎块放上几千年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那时廖星火出于警惕，没有伸手去碰石像，否则应该会更早将两者联系在一起，不过廖星火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再来一次，他仍旧不会去碰石像。

解密的满足喜悦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更多的疑惑纷纷涌上心头。

格尔木疗养院二楼的废弃实验室里出现密洛陀并不奇怪，因为那间废弃实验室曾经先后属于它和考察队，两方都曾来过巴乃，抓走几个密洛陀作为试验品说得过去。

千里之隔的塔木陀为什么会出现疑似密洛陀的石像？

无论是从少数民族的神话传说来看，还是从现实角度来看，远在广西的密洛陀出现在青海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完全不是物种迁移可以解释得通的。

更何况密洛陀应该是在数千年前就已经出现在了塔木陀。

如果廖星火没猜错的话，实验狂人西王母一定对密洛陀进行过一些实验，才能让密洛陀保持近似石像的状态。

至于那尊人首蛇身的女性“石像”是否还活着……很难判断，毕竟眼睛都被抠下来了，应该是死物吧。

廖星火跟在队伍之中，思绪渐渐发散。

之前见过的所有密洛陀都是差不多的模样，但是塔木陀里的石像却有着非常不同于巴乃密洛陀的独特外形——人首蛇身的女性，与西王母在部分神话传说中的形象十分一致。

难道是西王母的个人偏好？

廖星火想不明白，塔木陀的秘密太多了，尽管去过一次，也只是窥探到了冰山一角。

不过关于密洛陀为什么会出现在塔木陀，廖星火思考许久后，倒是想出来一种可能。

周穆王。

这种猜测的根据是廖星火进入陨玉之中做的第二个梦。

梦中主人翁先是出离的愤怒。

——神玉是一个骗局，没有人可以长生。

随后是狂喜。

——不，中原王带来的那种玉石在哪里？

中原王指的是周穆王，玉石有没有可能指的是密洛陀？

如果是，那密洛陀又与长生有何关联？

廖星火想得头疼，揉了揉眉心，愈发觉得无趣，长生长生……有什么好的。

抱怨之后，廖星火继续思忖。

密洛陀是张家古楼的一道保险程序，这意味着建造张家古楼的人一定很了解密洛陀，否则不会放心使用。

或许只有继续往下走，直到深入张家古楼之中才能得到答案。

如果没有答案……那就没有呗，廖星火心中嗤笑一声，一条线索断了就换一条，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

“大家休息会儿吧。”

进入山体之中的第六个小时，许多人的体力已经耗尽，精神也紧绷到了极点，虽然准备充分，但是密洛陀还是对队伍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趁着这段路密洛陀少一点，众人合自找了位置坐下，包扎伤口、恢复体力、补充能量，一时之间无人说话，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廖星火也不例外，他最大的薄弱点还是体力，这会儿蔫巴地靠在角落里，慢吞吞地掰着压缩饼干塞进嘴里，吃着如同嚼蜡。

压缩饼干不算难吃，但是当一个人累到极点，连话都不想说的时候，即便是山珍海味都提不起兴致，遑论压缩饼干。

吃了没几口，廖星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耳边细微的声响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一开始他睡得不沉，直到有人坐到他身边，僵硬的脖颈被人捏了捏，脑袋也被人揽着靠过去之后，廖星火闻着熟悉的味道才陷入深度睡眠。

……

醒来的时候，廖星火发现自己靠在背包上，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人，他呆呆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惊，定神看去，确定那些霍家伙计只是睡着了不是死了，心跳缓缓平复下来。

环顾四周，还是之前的休息点，大部分人都在睡，只有少数人在守夜。

目前是几个霍家伙计还有黑眼镜。

黑眼镜坐在一处比较高的石头上面，低头擦拭着武器，一下一下，很认真的模样，察觉到廖星火的视线，他没有回头，却勾了下唇角。

廖星火顶了下腮，避开脚边的人，起身活动僵硬的身体，如果不是在伪装霍三的话，倒是可以付费再享受一下盲人按摩。

可惜了。

站起来之后视野变得更加开阔，廖星火看到王胖子仰头靠在小哥身上，嘴巴微张，在打呼。

小哥双手抱臂，双目阖着，应该也在休息。

为了避免将小哥看醒，廖星火迅速移开了视线，观察片刻，拍了拍一个看起来马上就能昏过去的霍家伙计，低声道：“你去休息吧，我守。”

不知道叫霍什么的霍家伙计感激地笑了一下，头一耷拉就睡着了，还是坐着睡的。

廖星火好心地将他放倒，坐到旁边，从兜里掏出压缩饼干，继续小口小口地吃。不吃不行，后面的路途不知还有多久，得保证体力充沛。

大约两三个小时之后，队伍休整完毕，再度启程。

当然大部分人还是累的，只是时间有限，总不能睡个懒觉再赖个床。这些伙计也算经验丰富，无人抱怨，都默默往前走。

廖星火混在其中，伪装得十分出色，无一人察觉出不对劲，也不知是他演技精湛还是霍三平素存在感太低。

强碱消耗得很快，又要开路又要解决大批出现的密洛陀，廖星火感觉他们像是自己走入圈套的猎物，被捕捉似乎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脊背一寒，神情严肃起来。

“小姐，”廖星火秉持着人设，快步走到霍秀秀身边，“这些密洛陀在驱赶我们。”

霍秀秀脸色发白，有硫酸气味在前，她此刻十分信任平时沉默寡言的霍三，仔细回想，这些密洛陀总是时多时少，他们不由自主地就会往密洛陀更少的方向走。

“跟魔鬼城里一样。”王胖子“啐”了一口，呼吸粗重，“又是奇门遁甲，我们的方向已经被人为修正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廖星火点到为止，退到人群里，眼睛却瞄了一眼小哥，心想着要找个机会再看一下小哥身上的地图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