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缓缓睁眼，从血海中爬起身来，最近自己的意识总是被拉过来拉过去的，都有点精神恍惚了。

略作调整后，一月一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下那鲜红的细沙，他能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但......莫名有种熟悉感。

看向前方，这片赤红沙漠的另一端有着一片残垣断壁，只有那座大门完好无损，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开启。

他朝着前方的建筑走去，微微蹙眉，前方好像有一个人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是谁？

待到走近了些，一月一这才惊讶的发现，对方竟然与自己长的别无二致，这几乎就是翻版的自己！

双方站定，还不等一月一的询问，对方伸出了手，看样子，是想跟他“打个招呼”。

一月一思索片刻，还是与他相握，忽然，大脑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他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刚刚涌入自己大脑的......是我的记忆？

记忆似乎传输完毕，对方松开了一月一的手，开口问道：“准备好弃绝本心了吗，人类的律者？”

“你的内心渴望平静与安宁，但命运却赐你无始无终的抗争，越是前行，便越是深入风暴。”

“看吧，那些你拼命想守护的人，他们的私念与欲望迫使如今的你再次深入毁灭风暴。”

“回头吧，你可以继续过上如今这平静安宁的生活。”

“......不，”一月一摇了摇头，“我不会回头。”

“平静与安宁，那的确是我的愿望，我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我确实喜欢如今这平稳的生活。”

“与其他人打打闹闹，偶尔找点乐子，这样的生活，很美好。”

“但世上没有什么理所当然，无论哪个时代，人们都是在同样的道路上负重前行。”

“这并非抛弃或背叛，而是我们共同的梦想，为了所有人都能有平静安宁的生活，我们都会竭尽全力。”

“假使真有【毁灭的风暴】......也绝不会让一人承担。”

“......很好。”

“面对这份来自【己身】的矛盾，你已拥有披戴枷锁的勇气。”

面前这人消散，一股无形的压力落在一月一的身上，他长出一口气，适应了这种状况。

他看着前方那扇虚掩的大门，伸出手，略微一用力，坚定的推开了大门。

随着一层白光闪过，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了一片赤红的沙漠，远处还有同样的大门。

他继续朝着前方走去，这次并没有人与他相向而行，身边却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从自己的记忆中得知，那是自己与真璇相处的一幕幕：她神兵天降，将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拉回；为了他，举起手中的长枪，用自己纤细的身躯朝着天空中的神明举起叛旗。

最后来到那扇门前，看着她从后方搂住自己，曾经那句话还回荡在自己的耳边：“嗯，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在外面等着你。”

眼前的场景一阵变换，一个与真璇一模一样的家伙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她的表情比曾经的真璇还要死板。

“准备好斩却退路了吗，恶孽的主宰？”

“你将要用她赐予的力量去对抗她，她的执念简单而又真挚，她想要好好保护你，可你的这种行为却是要与他兵刃相向。”

“你将要挑战她的意志，否定她的行动，为这场旅行划下句号。”

“回头吧，你可以继续享受她的保护，她会全心全意的对你，一如既往。”

“......不。”

“我明白她的意志，知道她的想法，可以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但也正因如此，我必须要将我自己的意志传达给她。”

“对待其他人也同样如此，我会背负起所有被我斩断的可能，那些未竟的理想、消逝的愿望。”

“我会背负起......所有值得尊敬的意志。”

“......很好，”

“面对这份来自【他人】的矛盾，你已拥有紧握枷锁的决绝。”

面前的“真璇”消散，一月一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又是一股压力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着粗气。

看着前面虚掩的门扉，他伸手，缓缓推开，入目便是那耀眼的白光。

当眼前的世界再次清晰的时候，他又来到了沙漠上，身边出现的一幕幕正是记忆中的，向他发起抗争的每个生灵。

“准备好裁断世界了吗，暴虐的君王？”

“此世并不属于人类，无机物与有机物共同分享着这片大地——”

“而人类的次生世代，机械生命、又或者是崩坏造物，与智人种群也是彼此平等的存在。”

“你并没有资格以自身为基准，轻率地做出判断。那不过是一种自负的指责，可怕的傲慢。”

“回头吧，无知无能的存在，来自世界的重量你无法承担。”

这次一月一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闭上眼，好好想了一会，这才缓缓开口道：

“没有谁能评判所谓的资格......我们都不能，崩坏造物也同样没有资格毁灭人类本身。”

“我会为了人类而抗击崩坏，也会为了麾下的天使谋求一个合适的家园。”

“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得以延续，可以不惜任何代价，这是属于【人】的傲慢，也是【人】的骄傲。”

“既然如此，那就让【傲慢】与【骄傲】一同延续下去吧。百花齐放，善恶并存，那才是人性原本的样子。”

“也是世界原本的样子。”

“就像曾经的你做过的样子？”

“就像曾经的我......”一月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这才开口说道，“就像曾经我做过的样子。”

“你的承认毫无欺瞒，很好。”

“面对这份来自【世界】的矛盾，你已能够将枷锁化为冠冕。”

周围围绕着的人消失不见，面前便只剩下那座缓缓开启的大门，一月一几乎要被那恐怖的重量压垮，但他依旧顽强的站起身来，朝着那座门扉迈出自己的步伐。

在他跨过那座门扉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凡人踏上征途，新王终将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