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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尧日再鱼 | 分类:历史 | 字数:47.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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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长公主
说来京兆尹在仔细查问方永怀后,还真的调查出点东西。原来这五年间,陆续竟然有三十几名男子被“妖精”吸过精气。他们大多数是上京赶考的学子,生了一张面白清秀的好相貌。
就如乔凌所担心的那样,被女子抢上这种事太丢脸面,实在羞耻,不能宣之于口。府尹能查出,还是因为有个定居京城的男子醉酒后吐露,顺藤摸瓜才牵扯出这些受害人。
他们有共同的特点,长相俊秀,都曾去过“锦绣阁”,而“锦绣阁”是淮阳长公主的产业。府尹查到这里就不敢再查下去,趁夜偷偷找去晋王,这也是乔凌和李珏前来赴宴的主要原因。
京城宵禁的鼓声敲打了三遍,百姓们各自回到里坊中,街上空荡荡,店铺早已关了门,只剩下巡逻的金吾卫偶尔经过。
一轮弦月高挂在空中,月下有黑影在屋顶快速穿梭,他对禁军巡视的规律了如指掌,每每能抓到空隙。
掠过孔子庙、国子监到达正平坊淮阳长公主府邸。他轻松地越上一棵淮扬大树,顺着树干滑落,好似一只轻巧的狸奴,把公主府大致查探一遍。
李珏虽然对淮阳姑姑不熟悉,可他记得公主府的下人是父皇赐下,每一个都是宫中精心培养,举止言谈都有一套严格标准,哪能似这些人般懒散。
他故意露出些动静,就见一名侍卫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问同伴:“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另一人靠在墙上睡得迷迷糊糊,朦胧间含糊道:“被风吹的吧,大半夜谁会来?嘿嘿,莫非是艳鬼,老子不怕,只要长的漂亮,屁股够翘尽管来。”
李珏面色沉了沉,冯驸马替父皇挡了一剑,救驾而死的,那时长公主正怀着安乐县主,听到丈夫身殒险些流产,父皇心里愧疚,除了每年的赏赐,平日都不会来打搅。
长公主向来低调,家宴外一般都只待在府中,他原本当姑姑喜静,如今再看,十有八九被乔凌说中了。
主院亮着灯,自从驸马故去,淮阳长公主越发清冷,除了偶尔会在夜里用些甜汤,整夜都不叫人伺候。今夜也如往常一般,侍女伺候长公主梳洗,就鱼贯退出。
本以为忙碌一日会早早休息的公主殿下,屏退下人后,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中的自己,梳理着花白的长发,眼中莫名晦涩。
突然,她的手顿住,房间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个陌生男子,手持一柄短剑,抵在她的后腰上。淮阳长公主心中惊了一惊,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继续慢条斯理的梳理长发,淡淡道:“这位侠士,为何私闯本宫府邸?你若是生活拮据,拿了桌上的珠宝马上离开,本宫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若不然……公主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
李珏玩味的笑了笑,剑指向长公主的脖颈:“公主为何一开口便认定本公子是江湖人?换了一般贵族第一反应都该是刺客,除非你常同江湖人打交道?知道他们一有拮据就喜欢劫富济贫。”
淮阳长公主推开剑尖,起身打量面前的陌生人,皱眉道:“京城来的江湖人不少!本宫虽然身在后宅,也听过不少传闻。阁下究竟想干什么?”眉宇间已隐隐有怒气溢出。
李珏闲闲地坐下,一脚踢在梳妆台上,华美的珠宝首饰被震的跳起,稳稳地落在剑身上。他拿了一支九尾凤钗在手里把玩,轻笑道:“本公子不过是一介闲人,几日前在街上瞧见个上京赶考的举子,举止疯魔,拿了一幅画到处找人。
本公子原以为是一出痴心书生负心妇的戏码,问询才知白面书生竟在睡梦中被女色魔玷污。啧啧,也不知是哪位深闺妇人这般饥渴?
本公子闲得慌,又觉得有趣儿,难得见到有被女子占便宜喊着要自尽的贞节烈夫,又是我大齐的栋梁,为了他的身心,本公子认为都该将此等丧心病狂的色魔找出来,您说是不是?”
“原来如此,京城竟然出了此等天方夜谭。”长公主只顾盯紧对方,没有察觉他的小动作,一手背在身后,不着痕迹滑落一柄匕首。
“这件事本宫会上报给朝廷,让陛下下旨捉拿罪犯,阁下尽管放着。本宫还不知阁下名讳,如阁下这般的侠者,我大齐不嫌多的。”
“多谢夸奖。”他毫无诚意的道谢,并没有吐露出姓名。
淮阳长公主的眼中闪过怒意,“阁下还未明说,今夜擅闯公主府是为何意?莫非想要寻求帮助?”
李珏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侃侃道:“确实有件事让本公子疑惑,今夜特意上门请教。那个受辱的学子叫方永怀,在客栈呆的好好的,去了一趟‘锦绣阁’回来就被人盯上。
本公子请江湖第一帮闲调查,没想到‘锦绣阁’竟然是公主的产业。”他上下端量长公主,眼中的戏谑想叫人不懂都难。
“你大胆!”淮阳长公主气的胸口急剧起伏,“本宫堂堂大齐长公主,何至于受你这贼子的侮辱,来人,将此人拿下!”
她喊了三声,院中静谧无声,没有任何人赶来。
第154章 长公主
李珏双手一摊,笑道:“本公子好心,看在他们忙碌了一整日,一个个困倦,干脆让人睡个好觉。”他用剑身拍了拍对方的脸:“你也别觉得侮辱,真正的长公主与驸马伉俪情深,自然不会做出这等下作事,可你是吗?
还不知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也敢冒充我大齐的公主殿下。本公子奉劝你身后的手安分一点,不然这条手臂就不必留下,唔,少了手臂,你将来是不是只能冒充残废了?”
“长公主”听了此言,只觉得心惊肉跳,她自认为行事周全,一直在暗中观察了淮阳长公主三年才下手,这些年来谨言慎行,一颦一笑,就连嘴角上扬的孤独都模仿的一模一样。还把公主的亲女,那位安乐县主视为己出,这么一想,心中坚信对方是在诈她。
“本宫不知你说什么?”话语刚落下,一杯茶水泼了她一脸,这等侮辱,自从顶替公主就再也没有受过。被奉承多了,脾性越发见长,真将自己当成是陛下亲姐,真正的淮阳长公主。她刚要发作,只闻得一股熟悉的草药味。
“茯苓水!”她尖叫一声,看向那笑盈盈的男子犹如看到恶鬼,脸上的假面逐渐开始融化,她摸上脸,再无一丝侥幸,狠狠掷出手中匕首,借此空隙,快速地往外逃窜。
她快,李珏的剑此她更快,一道剑气直接打在她的后心,女子哀嚎一声,跌在门槛上,口中吐血不止,她怨恨地瞪着这个坏她好事的男子,尖声叫道:“你到底是谁?”
李珏走过来,蹲在她面前,伸手粗暴的撕下脸上假皮,原来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晋王殿下瞧见她这张脸,兴味十足的挑了挑眉。
女子的容貌谈不上美,却也是个清秀佳人,至少比方永怀画得要美一些。大约实在憎恶,身为耻辱,在心里把人抹黑三分。
“啧,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难怪要对年轻男子下手。”
苏琴瑟技不如人,忍下屈辱道:“你若杀了我,长公主也要死。”
李珏漠不关心的起身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本公子收了方永怀的好处,只需为他负责。公主死不死,同本公子有什么关系?
苏琴瑟见他当真不关心公主的死活,心里呕的要死,只能软下口吻道:“阁下,咱们都是江湖人,一码事归一码。我一时昏头行错事,要磕头赔罪还是补偿银两,咱们跟那举子当面去谈。只是今日可否放过我?”
李珏摸摸下巴,似在考虑,他微笑道:“江湖人无往不利,本公子倒是觉得你奇货可居,在你身上更能榨取利益。你为何要顶替淮阳长公主?混入公主府有何目的?”他抬脚点点她的脸,丁点不知怜香惜玉:“说来听听,讲的好,可以考虑放过你。要是敢胡言乱语戏弄,本公子手中的剑也不是不斩女人。”
苏琴瑟哪里见过性格如此恶劣的男人,打不过逃不掉,她不想死,就想着先度过眼前这劫难,只能稍微吐露些真话。
“有人给了钱,叫我潜伏在公主府……。”李珏不耐烦听这等敷衍之词,狠狠踹了她一脚,狠厉道:“少来唬弄本公子,若只是潜伏,府中那么多婢女,随便扮作个不起眼的不是更隐秘,何必要冒充公主?”
苏琴瑟抽抽泣泣,哭的梨花带雨,这是她最拿手的,往日里只要摆出这副表情,任再心狠的男子都会软上三分,可眼泪尚未落下,就听到一句令她暴起想要杀人的话来。
“本公子对姿色平平的半老徐娘没兴趣,你少摆出这副恶心人的样子。”他晃了晃手里的剑,威胁道:“再不说点有用的,本公子看你这张脸也不必要了。不过你整日戴假皮,要不要脸其实无所谓,干脆斩断腿脚。”
苏琴瑟连连往后退去,惊叫道:“我可以说,但你得先告诉我,为何知道破绽?”
茯苓,一味随处可见的药材,却是易容术的克星。就像是老天见不得一门登峰造极的功法出世,掌门研究了三十年,无论怎么调配方子,只要沾上一点茯苓粉化水,就能侵蚀面皮。这个秘密在门派中也只有寥寥几个知道,且都是心腹。
为了保住这个秘密,掌门特意训练出一批杀手清除知情人,这男子的年纪看着不大,是从何处知晓的?
李珏轻笑道:“本公子记得十年前,有个江湖女子迷恋崔二郎,被对方严词拒绝依然不改初心。这其实这没什么,崔家人生的凤表龙姿,京城有不少女子都爱慕他,甚至在他成亲当日都能站出来质疑新娘与他不般配,叫本公子大开眼界。
啧啧,一杯茶水泼在新娘脸上,腐蚀了面皮,众人这才发现新娘被人调包,冒名顶替的可不就是位死缠烂打的江湖女子。本公子好奇的很,就把那杯药茶拿回去逐一分析,这不就知道了。
那名江湖女子叫苏云荷,是你的孪生姐姐,所以你这张脸,本公子其实十年前就已经见过了。”
苏琴瑟尖叫一声:“原来你是朝廷的人,你套我话!”
“怎么会?本公子当年不过好奇世家婚礼,就随意瞧了瞧,哪知看了场好戏。”
他恶劣的笑了笑,“我听说这几年有不少出门历练的门派弟子死于非命,是褚掌门下的手对吧。所以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本公子就把易容术的弱点和褚樛木杀人的事卖给江湖各派,想来他们定肯出高价。”
苏琴瑟心里咯噔一下,直接道:“我认栽,我说!上头要我来寻一件东西,是什么我不知,只说等拿到老家伙私库的钥匙再派人通知我。”
李珏“哦”了一声:“如你这样的人,整个大齐还有多少?把名单交出来,本公子就放你走。”
苏琴瑟冷哼:“既然不是朝廷走狗,这些事同你有什么干系,啊……我的腿!!”她痛的哀嚎,没想到这人这么狠毒,一脚踩断她的腿。
李珏冷漠的看着她,摩挲着剑鞘说:“你好似没把本公子的话当回事!给你个小教训,下次就不单单是一条腿那么简单。”
苏琴瑟狠声道:“不说要死,说了也要死,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告诉你,你杀了我吧!”
“很有骨气嘛!”李珏笑眯眯的踩断她另一条腿,用力的撵了撵。
女子面色惨白,额头的冷汗黏住发丝贴在额头,死死地瞪着他,眼神好似淬了毒。
“这世上有个词叫生不如死,希望到时候你还能这么有骨气。你那姐姐就比你识相,如今好好的躲在安全地吃香喝辣,再过一段时日,你效忠之人跟他身后的门派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不过本公子向来喜欢嘴硬的人,你好自为之。”
“等等。”苏琴瑟有气无力的抬头,一字一顿道:“苏云荷真的在你手里,我怎知你是不是骗我?”
李珏笑笑说,“京城的好戏可比话本有趣的多,年前那场细作案,把你的同门一网打尽,苏云荷妄想勾引晋王,被他识破了身份,恰巧本公子跟晋王有些交情,怀疑到长公主身上也是她漏了口风。
这种无脑蠢货,褚樛木竟然没有处理掉,还会放她出来,你们金鞭门无人可用了吗?也是,但凡脑子正常,又岂会认个欺师灭主之人当掌门?我看你们干脆改名叫易门算了。”
苏琴瑟潜伏在公主府,跟苏云荷的任务不同,两人虽是姐妹,但她向来看不上这个为个男人就要死要活的姐姐。
勾搭晋王,还真是那个无脑女人会做出来的事,苏琴瑟恨的牙齿咯吱作响:“贱人,离不得男子的娼妇,我就说她迟早要误事。”
一通咒骂,她整个人似乎失去精神气,本就只是平平的姿色,苍老地像是街上为生计奔走的妇人。
“我要是说了,你真能护住我?”
李珏呵呵一笑:“你们掌门好胆量,敢往朝廷安插细作。皇帝又不是庙里的泥人,都往他心口插刀,他若是不出手回击,岂不是叫天下人嘲笑。
褚樛木自寻死路,等他一死,你跟苏云荷就安全了。”
苏琴瑟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爬起,靠墙坐着,看向李珏道:“你别小看掌门,他在其他方面或许逊色,但在谋略一道可谓登峰造极。这步棋局,在他还未坐上掌门之位时就已经布下。
我和苏云荷算是最早一批潜入的人,但我跟他们任务不同,所以我也不清楚其他人的底细。倒是太子身边有个还算受宠的门客,被我认出是掌门最小的弟子,可惜也死了。”
她歇了口气道:“我混入公主府是为了寻找三块令牌。一块据说在晋王手里,一块跟太子有关,还有一块在淮阳长公主府邸。
你是江湖人,应该听说过青云令。”她扯着扯嘴角,“传闻得青云令者便能号令群雄,这种东西谁不心动?”
“褚樛木怎么知道令牌的下落?”
苏琴瑟讥笑:“这种核心机密,你觉得掌门会告诉我们?该说的我都说了,请阁下履行承诺,送我去见师妹苏云荷。”
“好。”
李珏一剑穿透她的胸膛,在她惊愕的目光中,淡淡的说道:“本公子忽悠你的。疑心你,不过是觉得一个喜爱甜食的老人,五十多岁,牙口还能好到嚼食冰糖实在稀奇。至于你那姐姐,她比你有骨气,寻了机会自尽。本公子送你去见她,也算是履行诺言。”
苏琴瑟一手捂住胸口,嘴角溢出越来越多的血,似要将人弑骨吃肉,狠狠道:“我死,你就别想知道长公主的下落。”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李珏抖落剑身上的血迹,当着她的面,掀开那张十人躺在上面都不嫌拥挤的拔步床,露出下边黑黝黝的密室。
他无趣的啧了一声:“果然在这里,半点新意都没。”
苏琴瑟喷出一口血,活生生被气死了。
李珏扯下面上假皮,丢在苏琴瑟身旁,泼去一杯茯苓水,不屑的冷笑:“假皮做的的确不错,换成柳媚这等心大的或许能骗过去。”可惜遇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