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劣找来了负责矿井工作的人，和他们说了自己想要的矿石的时候借着想要快速且安全地获得更多矿石为由，拿出了刚才雷泽凯画的履带的结构图。

“这是……”矿工们的领队拿着那张图纸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盯着那张图纸上的结构，忽然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甩甩头。

“怎么了？”巫劣看出了那个人的怪异，开口问道。

“没事，我只是忽然觉得有些眼熟。”那个领队笑了笑，“你们的想法不错，那种危险的带金属性毒性的石头运输的时候要避免接触，更方便且更少机会接触的话你们所说的履带很适合这种矿石。”

“能提高效率就好，这样就能批量取用了，也可以方便你们采矿。”雷泽凯说道，“说起来你们的采金术真是神奇，能够推算出矿脉的位置。但是我们来的时候听到有些人……”

“一群逆子罢了。他们根本不理解采金术有多不容易，也不理解为什么要保留采金术不能随便外传。”领队对那些被修真吸引的年轻人有些嗤之以鼻，“何况那些修士会真的让他们修行吗？连采金术都学不会，还去学修仙？”

“那是有多不容易呢？你们有和他们说吗？”巫劣问道。

大人们面面相觑，他们似乎意识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和孩子说采金术有多不容易，基本上他们说到要学的内容都只会说自己是怎么学会的你怎么就学不会，祖祖辈辈辛苦传承才保留下来这样珍贵的知识，要好好学习。

“好像，还真的没有。”领队有些尴尬起来，“背后的故事，多多少少承载了太多沉重的东西，有的甚至是我们的父母辈也不和我们说。我们并不希望我们的孩子是背负着愧疚去学习的，背负愧疚的学习终究只能持续一时，何况我们生命短暂，花时间讲故事并不能提高效率。”

巫劣和雷泽凯对视了一下，眼神交流了一会达成了共识。

采金术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采金术，这些已经成年的人为了保护孩子或是自以为孩子难以理解选择了不和自己的孩子说清楚。

“大家不说清楚的话，怎么了解彼此的心意呢？不说这个了，这个履带我们希望能够和你们的村长协商一下。”雷泽凯作为履带的提出人，赶紧接上话头将他们注意力转移到村长身上。

“啊对，这件事要和村长说。”领队点点头，接着自我介绍道，“刚刚一直没有说自己的名字，我叫金承石，是十三到二十号矿道的领队。”

巫劣和雷泽凯在与金族的矿工们达成合作的时候，李若火和杜晶也回到了自己休息的住处。铁怀清已经前去找村长说事情了，她们相信铁怀清会听她们的话。

“若火，你刚刚都输了。”杜晶躺在床上双手背在脑袋后面，“你不是很有信心吗？”

“到底是我有些轻视对手了。”李若火说，“但是，我相信她提的要求一定会对我们有利。我想传达的信息已经传达到了。”

“你是说刚才打赌是为了展现你的品格吗？”杜晶脑子一转就想到这一层，“尊重他们的风俗，尊重对手，不趁虚而入，诚实守信，的确是展现了自己的品格。”

“嗯，我作为陌生人忽然说我要保护你，肯定会被人怀疑我别有用心。所以只能用行动证明自己是个好人了。”李若火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李若火一听就听出来是巫劣和雷泽凯回来了。杜晶立马开口问道：“矿井那边情况如何？”

“情况不错，我们用机关术去打通矿工的人脉。”巫劣说，“现在就是等待。”

段思纤看着重新会合的众人，眸子里闪过一丝高兴，接着闭上眼睛恢复往日的冷静。她靠着椅背沉声问道：“你也问了我不少问题，轮到我了。”

段思纤看向噬凤恶枭，噬凤恶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雷泽凯刚才的问题，你有头绪吗？”段思纤说，“就是，知识和实际应用的不对等。”

“你知道大失忆吗？”噬凤恶枭问道。

“大失忆？”段思纤眉梢一挑，表示出自己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这也只是我们的推测。身为火族最后一人的百兽战神，也不理解为何火族有着如此悠久的历史，撰写的火之书中的机关术只有几千年的内容，完全和火族的历史对不上。在去到神界以后，她也约莫想到了一些事情。那就是有可能经过特定的时间或者是某个事件节点，就会出现大失忆。”

“这个大失忆只针对凡人，尤其是修炼能力变得极差的五大族，目的是什么我们尚且不得而知。”噬凤恶枭说。

“知识的垄断。”段思纤说出了自己的推论，“凡人与修士本就存在坎，就算是凡人之间也存在差距，而这种差距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知识被特定的群体垄断了。如果凡人经历了你所说的大失忆而修士没有，这道天堑就会越来越大，人就只能越来越依靠修士。”

“这似乎也验证了为什么我们总是去前人遗迹，前人留下的大笔财富是其次，对旧物的极端追捧，认为前人遗留的东西一定比现在好在那，意图找到能和万年后的武技术法匹敌的技巧，而不是学习现在改良过的技术……这种情况很可能也是大失忆造就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种针对凡人的大失忆肯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

“谁知道呢？”段思纤闭上眼睛，“就算成了神，也要打打杀杀，与同族斗争，他们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宁忍冬这样的凡人因为痛苦而怒骂神明，而神明的确与这个世界相距甚远，只得一个鸡犬升天的好处，却从未惠泽众生。

“金族人都聚集起来了。”噬凤恶枭的声音让段思纤重新睁眼，她看向了镜子里挤挤攘攘的人群。

为首的赫然是金南翠以及跟在她身边的诸位长老。

“这是怎么了？”先前和老村长发生争执的年轻人——金南翠的弟弟金南岩站在人群中迷茫地看着站在前面的诸位族老和村长，紧接着铁怀清和金承石也出现了，这两人分别是护村队的小队长和矿道的负责人，他们的话语也多多少少有些分量。

“诸位，近日我们族中多了很多不一样的声音。”金南翠站出来说道，“我清楚大家的焦虑，冀州已经成了修士们争斗的舞台，我们金族人居于此地总有一日要面临来自修士的主动交涉，其中的福祸我们并不清楚，我们不该固步自封，也不该轻易信任，所以我们想听听诸位的看法。”

金南翠不敢用太重的词去形容冀州修士的行为，避免那些年轻人产生火气，她看向了不自觉聚在一起的年轻金族人说道：“包括你们，你们也是金族的一员，这次我们不会责备你们，只想明白你们的愿望。”

年轻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自己父母今天这么好说话，比较大胆的金南岩率先举手。

“诸位也知道，我们金族人很难修炼，能够诞生灵根的族人人数很少，而且金枭村资源匮乏，我们的矿石是唯一能够用于交易的物品，却要用这样珍贵的矿石换取生存的资源，这样的情况让我们很容易被外人控制，我们缺少力量。”金南岩说道，“采金术传承千年，承载着先祖的努力，如今我们这一代人面临困苦，我相信先祖也希望我们金族人能够活下去，而不是怀抱着无法流通的知识流血牺牲。”

“这说的倒是实话。”段思纤说道，“矿物属于贵重物，上好的矿物在修真界甚至能卖出天价，而金族人偏偏缺少生存的基础资源只能靠交易获得，没有足够力量的金族人只会被趁人之危。但是……”

“我们明白你们的焦虑了。”金南翠点点头，看向了铁怀清和金承石，他们两个人是提出今天的交流活动的人，理应让他们先发言当个表率。

“那就我先来说吧。”金承石说，“金族的采金术，承载的知识使得我们区别于其他四大族，如今修炼变强的知识被垄断，故而各州才会呈现修真势力林立的势头。如果我们轻易将知识交出去，我们的独特性就会丧失，换句话说，我们就会失去主动权，正因为我们有采金术，才会有人来与我们交易，这是我们的优势，如果我们连唯一的优势都失去了，我们就会被逐渐侵蚀，只是毁灭的步子变得缓慢了而已。”

“如果我们变强了，根本就不怕这种情况。”其中一个年轻人说，“我们已经受够日日夜夜呆在地下的痛苦了，为了一口吃的我们在阴暗的矿坑里摸爬滚打，甚至有可能发生生命危险。”

不少老一辈的金族人也是第一次在如此正式的场合听自己孩子的心声，他们感受到了与孩子之间思想的差别。他们认为采集到从未见过的矿石是一件弥足珍贵值得纪念的幸事，而孩子们却认为终日在地下的生活是逼仄痛苦的，而且他们也知道村子的难处，他们不是不懂。

“你说的没错。”铁怀清站出来，一只灵枭落在了她的肩膀，那些年轻人也记得是灵枭帮他们赶跑了来骚扰他们的修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你们知道，他们给予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铁怀清说，“筑基丹，你们知道筑基是什么境界吗，如果筑基期的家伙不使用灵力，甚至追不上我攀爬到高峰的速度，你们也很清楚我是没有灵根的。这样的一些死物，你说能比得上我们千年的辛苦吗？我们和他们相比的优势就是金族人自己的技巧和知识，我们没有的东西如果去追逐，最后遍体鳞伤的是我们自己。”

“而且不对等交易带来的后果，你们这些孩子承受得住吗？”

铁怀清冷冰冰地看着那些孩子，语气不自觉变得严厉起来。

“但是千年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又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冒出来。

“他们根本不理解什么是千年的辛苦。”段思纤说，“双方都各有理由，那些年轻人只见到修真者展现出的好处能够让他们脱离泥潭，却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东西对天赋和资源的要求有多高。年长者不愿说出具体的辛苦，年轻的族人自然无法理解。”

段思纤看着镜子里变得躁动的人群，直到画面外缓缓出现一个身影。

“那是……老村长。”段思纤认出来是之前气得火急攻心的老人，他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