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下午，N大南门附近，一辆摩托车和它的车手，特别引人注目。

现在的北京，摩托车少，汽车多，车上的京A牌照，更是让少数几个懂车的男士艳羡。

“你看看那块摩托车牌子，很少见啊。”

“对，京B还是能搞到的，京A可老难了，都不发了。现在这块牌子至少也得值三四十万。”

“有价无市，想转让也转不了啊。”有人酸溜溜地说。

摩托车手个子不算高，一身黑衣靠在车上，手里抱着头盔，耳朵里飘进这么几句话，只是笑一笑。

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从校门走出来，左右张望。她看到摩托车手，笑了，她喊道：“小袁哥！”

这是兰蓉，约好了跟小袁在这里见面。

“你等一会儿了啊？”兰蓉问。

小袁站直了身子：“没有，刚到。”

“那，咱们去哪？”

小袁打量一下她。“今天天气好，拉着你去城外转一圈，一会儿再回来吃饭。”他说着，从包里又拿出来一个红色头盔，递给兰蓉。

兰蓉接过看看，这是个新头盔。

小袁把摩托车推下台阶，跨上去，自己戴好头盔：“你上得来吧？”

“上得来，”兰蓉赶紧说，“不过我从来没坐过摩托车。”

小袁扭头看着她，把她拉到面前，端详一下她，又帮她紧紧头盔带子，说：“你放心，就是兜风，我开慢一点。”

兰蓉小心地跨上他的摩托车，心里头暗暗兴奋，用手攥住他的衣服。

摩托车嗡的一声响，上了机动车道。

兰蓉把摩托车面罩推开一点点，初春的风吹着她的脸颊，有些暖意，并不算冷，摩托车果然开得不快，有些闲适的味道，很丝滑地在车流里穿行。

车上了三环，又开上了高速。小袁带着她，开得很稳。

车流慢慢变稀疏了，这个时间，出城方向车不算多。

车速变快了一点，兰蓉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有些新奇地左顾右盼，她从没坐过这样的交通工具。

路上他们没有说话，风声很大，说话也听不清。

小袁带着她来到一座大桥附近，下了主路，拐到大桥下，沿着一条小路往水边开去。

直到没有路了，小袁停下车，示意兰蓉下车。

小袁问她：“是不是有点颠。”

兰蓉偷偷活动一下发酸的腿，赶紧说：“没事没事，挺好玩的。”

小袁接过她摘下来的头盔装进包里，领着她往水边走去。

这是条颇宽的河，冬天是枯水期，水不多。小袁给她指道：“你看，这就是永定河。”

兰蓉看看他，又看看河：“我从来没来过这儿。”

“这儿车来不了，平常也没人来这里。我有时候就自己来摩托车来，这儿清静。”小袁说。

他领着兰蓉往水边走。“好了，就走到这儿就行了，再往下就是泥了。”他说，把包扔到地上。

兰蓉踩踩脚下的土，果然是有些松软。她问：“你经常来这里吗？”

“原来经常来，后来工作忙了，就没空来了，也没心思。”小袁说，他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用力往水里扔过去：“今天突然想来转转。”

兰蓉看着水面上荡开的层层涟漪，问：“你一个人来吗？”

“对。”小袁说。

他找了个地方，就地坐下。他出神地望了一会儿水面，说：“这儿让我想起我老家。我老家水多，我家附近就有像这样的河，我小时候经常在河边玩。”

兰蓉在他身边蹲下，跟着他看了一会水面，又看看他。

他没有看她，自己说：“上周末我回了一次老家，去给我爷爷上坟。”

“老家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房子拆了，连河边都翻修了，跟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了。”

他转头看看蹲着的兰蓉，把包推到她跟前：“你坐这个上面。”

兰蓉听话地坐到上面，里面硬硬的，是她的头盔。就听小袁问：“你爸妈挺好的吧？”

兰蓉点点头：“都挺好的。”

“你周末不回去，他们不问你？”

“我跟他们报备过了，说我要跟朋友出去玩，这周末不回家。”

“他们平常管你管得挺紧的吧。”

兰蓉笑了问他：“你怎么知道？”

“看得出来，你一看就是个乖乖女，从小被管得挺好，跟我们这些放养的不一样。”小袁说，又问：“你爸妈做什么工作的？”

兰蓉笑：“我爸是中学老师，我妈是社区医生，已经退休了。”

“你岁数不大，那他们要你挺晚啊。”他随手捡起一根枯草，在手里揉搓。

“是。听我爸说，我妈身体不算好，年纪大了才怀上我。她本来是三甲医院的医生，后来为了生我，转到了社区做医生。”

小袁又笑笑，真是个容易让人看透的女孩。他说：“那他们肯定很疼你。”

兰蓉笑了：“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对。”

小袁看到她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说：“下次再跟我出来，把头发绑起来，要不然容易打结。”

兰蓉闻言，从手腕上拿下发绳：“哦，我绑一下。”

小袁站起来，又蹲到她身后。

“你这头发太长了，光绑起来不够，得编起来。”他说着，把她抓头发的手拽下去，把头发拢到自己手里，分成三股，熟练地编成麻花辫。

“皮筋。”编到头，他向兰蓉伸出一只手。

他还带着骑摩托时的黑色半指手套，只露出上半边手指头，兰蓉连忙把皮筋放到他露出的手指上。

过了差不多十几秒，他说：“好了。”又回到她旁边坐下。他说：“我们以前车队里有个姑娘，她每次骑车时都编起来。”

兰蓉摸摸他刚编好的辫子，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酸溜溜的，说：“你居然还会编辫子啊。”

“小时候学的，当时我跟我堂妹都跟我爷爷住，我见过我奶奶给她编辫子，后来我奶奶没了，都是我给她编。”

兰蓉放了一半心：“我其实不太会编。”

“自己编不方便，”小袁不在意地说，“下次你提醒我，我给你编好了再走。”

他又转过头去看水面，夕阳给水面镀上一层金色。

落日下的水面，两个人坐着，一起看夕阳一点点藏到西山后面。

夕阳落下，晚霞仍在，小袁从地上站起来。“走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