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就是不一样，有热水沐浴洗身，有热汤暖胃，身心俱暖，精神就可以尽情放松下来。

家，就是这样一个洗去满身疲惫给人浑身充满力量的地方。

明亮的罩子灯下，霍明端捧着青豆笋干茶舒服地喟叹。

霍明阳听了抿嘴笑，依偎在哥哥身旁，出神地看着哥哥的侧脸。

苏钰检查着袋子里的粮食，一袋一袋细细地摸着，袋子很干燥，她微微笑着。

修竹在灯下裁衣，长长的剪子“咔擦”、“咔擦”地在布面游走，一段段布料很快被裁成了不同的形状。她很有裁艺的天分，差不多的衣料她扫一眼就知道该用多少做成什么款式的衣裳好看，这点让苏钰和山茶羡慕死了。她们两个手残，她们绣花裁衣就是糟蹋布料。

“哥哥，你回家不是求大老爷准许我们长驻在庄子上吗，为什么还求着大老爷跟老祖宗赶快把咱们院修好呢？”

霍明端扭头看妹妹，看她眼睛圆溜溜的，纯净得像清水里养着两只黑珍珠，长长的睫毛像蜻蜓颤动的翅膀，看得人心里痒痒的。他忍不住伸手戳了下妹妹嫩生生的脸颊，“嗯，庄子上的水好养人，你这脸越长越好了。”

“哥哥，我问你话呢。”霍明阳任他戳，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看得霍明端笑起来。

“你呀，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呢？”

“别说你妹妹了，我都想不出来。”苏钰插嘴道，“端端，咱们明明商量好了求大老爷准我们在这庄子上住着，怎么你又那样说？万一大老爷同意了呢，那不就坏菜了么？”

“姨娘放心，我心里有数。”霍明端不再戳妹妹的脸颊，改玩睫毛了。他和妹妹双胞，细看过去两人长得并不算像，妹妹的眉眼像母亲，而他的像极了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我想最多不过两三天，庄头必定会来找我们。我们要不要趁机提提条件？”

“啊？”

“嗯？”

母女俩不愧是心有灵犀，惊讶都异口同声的。

苏钰微皱了眉，问他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他回家搅的风雨呗。

其实按他们原先计划好的行事，也能留在庄子上，只是那样求着，一来当家的老爷太太们不会在意，二来他们以后再有什么想头都不能够了，太被动了。他偏要做出想回家的架势来，催着他们修院子、接他们归家，那偏院糟烂成那个样子，修起来可比重建个偏院还不容易。大老爷心疼钱才不会帮二房出这笔花销，三奶奶恨不得他们母子死得远远的再不回去了才好，谁都不想花这笔钱，可不得想点子互相推诿么？

这段时间阴雨连绵，不好修房子。

再过段时间天气冷了，地面上了冻，修房子且等来年吧。

翻过了年，新年新气象，日日都忙的，哪有时间修房子？

夏日炎炎秋日雨连绵，要想修房子，还是等来年吧。

他们互相推诿是他们的事，她们滞留在庄子上可是既定事实。要想粉饰太平掩人耳目，他们就得让庄子上的任善待她们，不能让她们吵着闹着要回去。

过了三天，庄头过来找她们，这次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说话谦恭笑容满面的，客气得不得了，要给她们换更好的院子，多派几个仆从好生侍候。

苏钰有点莫名其妙，旁敲侧击打听了几句，等他走后想了许久才终于想明白了。原来霍明端说他心里有数是真的有数啊，他把这大房和小三房的小心思都算到了。

苏钰当然没有搬院子，也没有多要仆从。她只是提了句她们院里都是女人，庄头立马就说这房前屋后的不让人随便过来。

苏钰说这么多地呢，没人过来岂不是荒掉了？然后就很轻易地把这片地要到了手，还附赠了几个善耕作的农妇。

当然苏钰也不会占便宜，说好了她们院的仆妇和这些农妇的工钱由她出，等地里有出息了她会拿出部分来分给庄子上的鳏寡孤独。这减轻庄头负担的好事他岂会不答应？彼此都觉得占了便宜，相处起来倒融洽多了。

苏钰这些天没怎么出来走动，都闷在家里筹备霍明端的拜师礼。又去请了先儿看黄历，挑了个最近的好日子，带上了礼品束修到陆家庄子上给林如海行拜师礼。

拜师前一日，霍明端早早就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催着苏钰也拿香汤沐浴，郑重得了不得。苏钰看他紧张的那样儿，知道他心里仰慕老师，也便由着他拨摆，乖乖地焚香沐浴了。

拜师当日，一早霍明端就起来梳洗了，催着山茶做早饭，自己忙着整理六礼束修，又忙着催苏钰赶紧换衣服，闹得家里人仰马翻，霍明阳都跟着紧张。

好在拜师很顺利。

行过拜师礼，林如海问了几句话就知道他学习到哪种程度了，直接就给他开讲了。放学了，林如海还给了他一本自己写的论语解注，让他回去有空再细细揣摩。

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东西，霍明端谢过老师告辞回去，一路上都拿在手里看，越看越欢喜。吃过饭也顾不上教妹妹，抱着书就回了房，直读到半夜，被苏钰强行压着上床睡觉才罢。

一连上了五天课。霍明端回来说老师放他休息三日，在家好好把所学内容记牢了再揣摩透了，再上学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霍明端很紧张，日日勤学苦背，生怕遗漏了半点信息。

霍明端这般努力，看得苏钰直咋舌，感觉比自己考研还要刻苦加倍。

看看霍明端认真背书，再看看霍明阳跟在霍明端身后竖着耳朵听小小声跟着背，苏钰很惭愧，相比之下，她懈怠得不成样子。

这可不行，再不努力跟不上那两个小家伙的进度了。好强如苏钰哪肯让自己落到那么狼狈的地步？她也埋头写茶山开发的计划案，一点点琢磨，不求十全十美只求尽善尽美。

刚把第三版计划案改好，陆稼轩过来拜访。

陆稼轩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过来商量什么时候去山上再实地考察一遍，结合现在的天气环境计划怎么开发。恰好这几日天终于云收雨住太阳又冒了头，苏钰便拍板第二日就去，去的时候顺路带上刘江，多安排几辆车带上铁锹等农具，以备不时之需。

陆稼轩不懂为什么要带上刘江带上农具，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安静地听苏钰安排。

第二日苏钰起得很早，打包好干粮和热水，苏钰带上山茶出了门。

先去了刘庄，她们到的时候陆稼轩还没到，苏钰便趁着这个空挡下田看了看。

刘江做事很认真，趁着雨把田都深翻了一遍，田坝也加高了，田里的积水不多。他还细细盘出了块一丈多长的地，墒弄得很高，排干净了积水，撒了菜种。如今，地里已经冒出了浅浅的嫩芽。

刘江说这种的是白菜和青菜，过段时间等菜秧长高些了就可以种到田里去了，用改过的耧车应该很快就能把地种好，让她放心。

这些日子他都在家挑选稻种、麦种、菜种，因为苏钰说过要挑饱满壮实的种子种出来的产量才高，他便一一照做了。

苏钰也不懂他怎么那么听话，倒是陆稼轩一语道破：“民以食为天，你能给他带来更多的粮食更好的收益，你说什么他当然会听了。”

果真如此么？

苏钰不信。

她叫刘江套车随她去山里，刘江二话不说照做。

“诶，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就跟着我走了？”苏钰莫名其妙。

刘江顺手给牛背一鞭子，那力道小的，拍苍蝇都比那劲大。他摸摸脑袋憨憨地笑：“你不是说过山里的腐植土是田里最好的肥料么？”

“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刘江向上翻着眼睛细算。“半个月前你从山里回来的时候说的。”

陆稼轩挑高了眉毛看着苏钰，那神色分明在说“我说的没错吧”，看得苏钰一阵无语。

什么破小孩儿，要这么聪明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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