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的严重，已经超出殿前司的控制。

或者……更确切一些，殿前司从最初就没控制过局势。

那些算无遗策的安全预案、那些枕戈待旦的帝国精锐……在今日这种规模的突袭面前通通成为了笑话！

如今这支宋军，实在太习惯依赖高精尖设备、也太习惯于进行武力碾压式的治安战了。他们就仿佛是一具巨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每个人都是其中零件，按部就班地执行着自己负责的一环。可一旦那种按部就班被打断，之前在治安战中展现出的赫赫战斗力便发挥不出分毫。

顾北离的面前，“夸父”空港如今就是这样的情况。通讯被屏蔽，各部反应迟缓，组织混乱。甚至于被卷入人潮，自己都成了需要被援救的对象。最最可笑的是，对方还黑入了直播信号，此时此刻，正用巡弋在高空的无人机镜头向全世界直播这场“元夕大典”。

对于顾宋这样的千年帝国来说，这样的耻辱，远比被对方搞沉三艘轨道运载舰要“杀人诛心”得多。

他这位前轨道空降兵好歹算是其中反应迅速的，他趁着人群还没有开始出现拥挤和踩踏，便拉着太子妃冲入到夸父的空港中。

原本计划中，太空电梯是一条便捷可靠的撤离路线，只需二十分钟就能将贵宾送到同步轨道上的“新汴京”，置于近地轨道舰队保护之下。但如今，袭击者已搞到了EMP这样的武器，谁知道他们手中还有什么？若是他们发起疯来，直接对“夸父”本身发动打击，顾北离可不敢赌这电梯承包商之前吹嘘的近防系统的拦截率。

空港面积巨大，而留守的安全人员数量有限，眼看着外面遭到袭击，他们也免不了人心惶惶。

因为空港配置有自己的快速反应部队，殿前司在此处只部署了一支十二人的联络小队用以应急。只是如今这般情势下，顾北离也不知该去哪里寻找。

空港大厅中，穿各色制服的安全人员混做一团，根本没有一队人马称得上建制完整。

“顾参谋！顾参谋！外面到底怎么回事？通讯通讯全断了！上面有没有新的命令？”

一名穿着军礼服的上尉军官拦住了他，顾北离认得他，那是空港快速反应部队的军官，长得白白胖胖，平日里双方多有往来，没事也一起约着喝酒。现在这家伙一脸无奈地端着支锃光瓦亮的仪典用枪，老式的射弹结构，里面连根撞针都没有。

“没有……”顾北离愣了一下，“‘夸父’不是有EMP屏障么，怎么通讯也失灵了？”

“不知道，刚刚EMP屏障好像没起作用，要么是有人事先关掉了，要么就是那群奸商言过其实。直娘贼的！”

那上尉说着没忍住骂了一句，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到了赵九歌的身上——那实在是个漂亮的女人，很难不吸引到男人的目光。尤其她现在还披着一件军用风衣，像是刚刚从瑟瑟发抖的冷风中被她的武士拯救出来。

“wow……”上尉颇为羡慕地看了一眼顾北离，原本还想调侃下他小子艳福不浅，但想了想这家伙的身份，自觉打住话头。

顾北离与他厮混得颇熟，自然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白了他一眼：“发射轨道还有能用的么？”

“能是能，只是好像都被占用了……”上尉说着指了指大厅中央的全息屏，那里可以看到，本应暂时停运的轨道不知为何又被标注成了启动状态，六个标注着“未知”识别码的穿梭舱正从空间平台向这里疾速坠落……

而“夸父”满负荷运营时，也不过只有七条轨道。除却之前太子妃乘坐的那台，那些本应停泊于新汴京的穿梭舱正全面下降。

“见鬼，这不是破坏行动……”顾北离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根本不是最近十几年愈演愈烈的袭击行动，这是一场战争级别的武装突袭！

此时此刻，那六个穿梭舱内装满的应该尽是袭击者！而且对方一定清楚地知晓整个安保方案，所以才能一出手便打掉他的底牌！

敌人会是谁？

按剑四顾，世界再度臣服于顾宋的和平已经百年，除了一些组织，还没有国家敢跳出来，明目张胆挑战这千年帝国的霸权。

不过，若是敌人来自内部，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那些分裂为地球派和深空派的超级财团、那些对现状不满的年轻军官团、还有叫嚷着重立儒家文明圈的新现实主义精英阶层。

——这是一场该死的、充满着宋帝国特色的兵变！

拥有激进诉求的团体、隐匿于幕后的财团、以及不满于现状的军人们……

顾宋、乃至其前身的赵宋——帝国千年历史上可从来不乏这样的戏码。陈桥驿的黄袍对帝国的当权者们来说从来都是警惕的代名词，而不是英雄问鼎的传奇……

而他顾北离，虽然侥幸姓了个国姓，却不知与千年前那位光武皇帝隔了多少代，如今只想摸鱼混吃等死，哪里有半点为国卖命的意思。

“——调人，去降落点建立防线！封锁所有出口！”急切之下，他一把捞过那个上尉。

对方却一脸为难，看着他的表情也像是看一个疯子。

“……顾参谋，我去哪里给你调人？我这里今天当值的兄弟一共只有六十人。还被你们殿前司给安排得到处都是……现在通讯全断，你让我靠喊的给他们聚拢起来么？你是知道这空港多复杂的，我怎么可能封锁住所有出口？”

“那就带上他们一起！看见武装人员出来就开火！还有——”顾北离指了下周围那些同样茫然无措的安保人员，朝那上尉大喊，“刘世光！我没有和你说笑，我们遭到了攻击！宋帝国正遭到攻击！你手里的空港快反部队是现在唯一能成建制的部队，就是靠喇叭广播，你也要凑齐他们堵住那些下降的穿梭舱！”

“攻击？”那上尉重复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时，只见顾北离已经拉着那个女人快步离开了……

“——直娘贼的，这不就是让老子替你断后，你自己带着美人跑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