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丑比起冯梓的状态还要不堪，围攻他的并不是冯梓遭遇到的无骨无皮的血肉藤蔓，恰恰相反。

围攻郑丑的正是“骨”和“皮”。

那是一棵柳树，或许是吧，冯梓也难以描述那棵树的形貌，只看到晶莹洁白的骨骼，和顺着枝头垂下来的，犹如柳枝般的皮囊。

而现在，骨已经刺穿了郑丑的肉身，皮正在顺着他的躯体要将他覆盖。

“阎道友！对不住了！”

眼看着皮囊就要覆盖自己的全身，郑丑大吼一声，却不是求救，正当冯梓对此略感疑惑的时候，郑丑适时的解开了他的疑惑。

只见他一把刨开了自己的肚子，将什么肠子胃的一阵撕扯，喉头鼓动，却不发出任何哀嚎，反而是借着身体剧烈疼痛的力量生生将嘴里剩下的牙齿咬了个粉碎。

随后，他单手拍向脑袋，颅骨犹如橡皮泥一般被他揉搓变形，剩下的一只眼睛就这样被变形的颅骨挤烂，透明的粘液混杂着碎片从眼眶中流淌而出。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发出剧烈，凄惨的哀嚎，又生生压住，从喉咙里慢慢挤出了四个字来。

“疼，痛，与，共！”

这家伙，在献祭！？

无比熟悉的波动，冯梓瞬间就觉察到了注视，很轻微的注视，远远比不上他曾经遭遇过的那些。

就好像走在路上看到一只蚂蚁叼着一个色彩鲜艳点的沙砾，略感兴趣的扫视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随后，潮水般的痛苦淹灭了冯梓的思绪。

好疼，好疼，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只有疼，无休无止的疼痛，想死，想要自杀，想要谁快点给自己个痛快。

死亡都好过这剧烈的疼痛，跟这种疼痛比起来，世间的一切苦难仿佛都不值一提，只有痛，痛，痛。

“好疼啊！！！”

冯梓尽自己所能的克制住了自杀的冲动，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将自己在神魂中下沉，将刚刚战斗中使用无序所造出的人格一个接一个的丢到神识之海的表面。

随后，这些人格一个接一个的破碎，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选择了自我了结。

冯梓不是特别耐痛的人，事实上，元婴之后，本相转化后的躯体已经近乎感受不到疼痛了。

他的道体整个都是由无数小手构成，只要他想，传递疼痛的神经完全可以不存在于躯体内，且不会对于日常造成任何影响。

却不曾想，这久违的疼痛感竟然如此激烈，强烈到让他只求速死。

太疼了。

等潮水般的疼痛过去，冯梓才缓缓睁开双眼，疲惫的喘着粗气。

刚刚他甚至还需要不断的使用无序，来创造更多新的人格代替自己承担疼痛，这才没死在疼痛之下。

冯梓扫视了一圈四周，土地，石块，这些本不该感受到疼痛的东西竟然仿佛也遭受到了痛苦的洗礼一般，一个个都做出一副想要逃离的样子。

那边血肉藤蔓和骨皮柳树都已经焉巴了，朱彪……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现在的朱彪别说人形，连异兽的样子都不要了，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张嘴，竖着的，长满了参差不齐的尖牙，还有满是倒钩的舌头的大嘴。

大嘴中层层叠叠的生长着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黑色窟窿，冯梓定睛一看，那些哪是窟窿，而是一大堆挤在一起的口器，各种生物的都有，人的兽的，甚至还有虫钳鸟喙，密密麻麻的，恶心程度跟自己完全显露本相有的一拼。

“神明……果然没有注视着我吗？”

郑丑此时已经肝肠寸断，口鼻中出的气多过进的气，脑袋变成了诡异的形状，一双没有眸子的眼睛还在死死的盯着天空的某个方向。

冯梓知道，他刚刚是想要成为自己的“同类”。但是失败了。

神看到了他，却没有给予注视，甚至懒得将目光在他身上多放哪怕一秒一刻。

如果没有神明的注视，没有引起神明的兴趣，郑丑这种献祭，无疑于自寻死路。

朱彪化作的大口摇晃着将郑丑吞入嘴中，冯梓能看到他在那口中的尖牙上滚过了一圈，被撕扯成了大块的肉，又被满是倒钩的舌头舔了几下，分成了小块的肉粒。

随后就是无数张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小嘴共同分食肉粒，犹如一场血腥的饕餮盛宴。

随后，冯梓见到什么东西被从郑丑被搅成肉糊的血肉上分离开来，投入到了“骨”中，柳树一样的“骨”立马重新焕发了生机。

“食人之肉，疼痛之骨，就差你了，皮。”

朱彪转身看向冯梓，大口中千千万小嘴齐齐开口说话，音色不一，或尖锐，或嘶哑，千千万声音合在一起，听的人毛骨悚然。

“你在剥夺法则，来饲养这东西？”

冯梓握紧幻千剑，自觉此次是真的深陷死境。刚刚郑丑舍身的那一下都没能处理掉这玩意，自己的湮灭又对这个所谓的神树无用。

且先不论能不能打的赢，就算是要逃，现在也没个出路给他逃生。

“这可是神树！只要集齐了三种罕有的法则，就能助人一步登天！三种罕有的法则，集合成世间唯一的规则，此后真君道君之路一帆风顺！哈哈哈哈哈哈！我筹谋二十年，今日终于集齐了！阎灭道友，你就乖乖做我证道成仙的垫脚石吧！”

什么鬼玩意，神树？狰？秘境？早知道在桃源观适合好好读书了淦。

“既然这样，无论如何，今日你我二人唯有不死不休了！看剑！”

眉心红光彻底脱离压制，展露出来它原有的复杂纹路，冯梓持剑上前，无序湮灭在手，也不再管有用无用，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对着朱彪输出过去。

“没用没用没用没用！”

血肉藤蔓再次缠绕而上，扰乱心智的无序不能短时间内大量使用，冯梓手中湮灭用的整个人脱了层皮又掉了层肉，才堪堪止住血肉藤蔓的逼近。

下一秒，一张皮子就对着冯梓缠绕而上。

“混蛋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