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唯一行走在人世间的道祖，据说祂有无数面孔，有无数化身行走在世间，每一个见到祂的人对于祂的相貌都有不同的描述。

其中最多的描述是一位完全漆黑的男性身影，哪怕在阳光之下也无法反射一丝一毫的光照，这样的漆黑之下，自然也看不清什么五官。

见过祂的人，有些一夜暴富，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财富，有的突然才华横溢，拥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

也有些一夜之间陷入疯狂，好像面见了什么难以言说的巨大恐惧，这大恐怖使得人脑难以处理，以至于瞬间疯狂。

但是更多见过祂的人，都无事发生。

或者说，更多的人哪怕从祂身边走过，都无法察觉到祂是“祂”。

此时，祂就这样背着手立在静安之上，就好像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修士一般欣赏着下方的景象。

虽然完全看不出祂的表情，冯梓也隐隐能从祂的脸上看到“满意”。

就好像看到了一个精巧的模型，而他则是把玩着模型的人一般。

可是冯梓并不慌张。

若是问为什么的话，眼前的“祂”不过是一抹投影，论起来，自己儿时，出入山门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祂一面。

也是眼前此人的相貌，一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我很满意。”

听到眼前这“人”的话语，冯梓才如梦初醒，从不知道为何出现的记忆之中醒来，顺着祂的目光，看向脚下。

千面道祖喜爱的献祭，是宏伟的奇观，以及……精巧的人类社会模型。

脚下这个城市，符合了千面道祖的要求。

“抱歉，这不是给您的献祭。”

然而，冯梓却摇了摇头，对着眼前这位“神只”说了声抱歉。

浑身漆黑的男人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有听到，祂只是继续看着脚下，半晌，一道声音才在冯梓耳边响起。

“无妨，我很满意，给你赏赐。”

我不需要神明的垂怜。

冯梓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

他摸了摸自己的面庞，嘴已经消失了。

不，手也消失了，自己的五感消失了，没有知觉，没有视觉，没有听觉，没有嗅觉，没有味觉。

就好像一瞬间堕入了无穷无尽，无知无觉的黑暗之中。

这就是大恐怖？不，这不是。

他还能思考，这不是大恐怖，甚至还不及自己曾经面见神明时候所见识的疯狂。

这就是千面道祖的手段？混沌？还是其他的什么？想不清楚。

以凡俗人身，人类的大脑去揣度神明也未免太过肆意妄为。

可是这是什么？这一切无法带动他脆弱的神经，冯梓自己也知道，哪怕在诸多修仙者之中，自己的理智也算是最脆弱的那一批。

脆弱到稍有不慎就要堕入疯狂。

就在这时，冯梓看到了一扇门，一扇独立在黑暗之中的大门，那扇门发着微弱的光芒，就好像在吸引他去触摸一般。

冯梓推开了门。

太阳星从天上升到了地上，云朵吃掉了一只绵羊，月亮绕着太阳转，太阳绕着月亮转，星球绕着太阳绕着月亮绕着太阳绕着月亮。

一只小猫啃掉了苍鹰的翅膀，苍鹰扇着利爪飞上了大海，海在天上，天在海上，地在地上在天上在海上在苍鹰上在小猫的嘴里啃着。

太多太多太多太多，所见者嘴巴里流出冷汗，舌头看到了太多的景象红肿流出眼泪，眼睛忘记被吞咽下去长在眼球里慢慢流出来被鼻子吸进肺里。

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

你们不觉得这个世界太正常了吗？太正常了，条条框框条条框框条条框框，苹果往地上落，人被杀就会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世界为什么这么正常？为什么秩序井然，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应该秩序井然，我没疯，我没疯！我没疯！！我没疯！！！

你们才是疯子，你，你，还有你！你们都是疯子，都是疯子！你们全都疯了！

你们信了世界有秩序的鬼话，你们全都疯了！

这是一本书！一本书！一本小说！小说！

你不能在天上飞，你不能移山填海，你不能！不能！

我能在天上飞！苹果能落到天上！苹果在天上飞！！！李子会烂在地里，苹果也会烂在地里，但是苹果能在天上飞！能飞！我也能飞！我不是苹果，但我能飞！

在看这本小说的，没在看这本小说的，你！你们！不管有没有在看这本小说的，在看我的，在看他，她，它，祂的。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疯子！癫子！信了那些其他疯子鬼话的新疯子！

你们根本不懂！不懂！

神是真的存在的，神是真的不存在的，神是真的真的存在的。

你不是真的存在的，神不是真的存在的，你是真的存在的，神是真的存在的。

我是真的存在的！我是真的！真的！我不是不存在的，我存在！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我存在！我存在！看看我！

我存在，我是活的，我不是假的，我是真的，看看我！我是真的！看看我！

疯子！看着我！我存在！

这世界是疯的！你们的世界，我的世界，都是疯的！我没有骗人，相信我，我是真的，我说的也是真的，相信我！

相信我！

相信我！

相信我！

这世界已经疯了！它本来就是疯的！祂本来就是疯的！它从一开始就是疯的！祂从一开始就是疯的！

在你们存在之前，祂就是疯的！它就是疯的！

你们给这个世界加了规矩，但是它祂它祂是疯的！

它没有规矩！没有！从来没有！它是祂的时候就没有！你们也没有！规则不存在！定律不存在！任何定律都不存在！任何规则都不存在！

你们疯了！你们一直是疯的！你们都没有察觉到你们是疯的！

相信我！信我一次！相信我！哪怕只有这一次！相信我！

不要被祂吃掉！不要！千万不要！

不要死！死亡不存在，死亡是个骗局，是祂骗了我们，是祂骗了你们！

祂要吃光我们，一个不剩地吃光我们，不要相信祂，祂已经疯了！疯了！疯了！

不，祂不想吃光我们。

我错了，祂没有兴趣吃光我们。

没有兴趣吃我们中的哪怕一个。

我们不过是活在祂的一场梦里。

祂在吃我们。我们被吃，我们是垫板上的鱼肉，我们无能为力。

我没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