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烧钱，张汉东忽然有些恍惚，两个记忆在头脑中冲突起来。

时间已经来到二千年，张汉东得记忆似乎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因为他像是从二千年忽然开始觉醒，也是从这一年他才离开家，开启北漂生涯。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离开后湖村，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但很可惜，他哪都去不了，因为他连出门的路费都没有。

当时他是如何凑到去京城打工路费，应该是跟张扬一起帮别人讨债，当时难兄难弟为了包烟钱，很可能就会出去卖命，这次是为债主挡下了刀子，债主给他治好了伤，还给了一千五百块好处费。

一千五百块，那一刀当时差一分就砍到心脏，命差点丢了，这是拿命换来的回报，现在想来是心酸。

可当时他并不觉得少，甚至觉得很幸运，不过挨了一刀就能拿到这么多钱，要是多挨几刀能多得到一些那该多好，

这是他当时真实的想法，完全不带夸张。

他有钱了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张庆海知道了，追着找他要钱，张汉东为了攒齐路费，自己硬是一分钱没舍得花，还给了父亲三百，他还能记起来，那次张庆海可怜兮兮，一看就生病了，人穷时总是容易怜悯别人。

可是他的好心没得到好报，张庆海嫌少骂他，让他把钱都交给自己，他帮忙存着给儿子娶媳妇，这套说辞简直烂透了。

张汉东就用这一千两百块做路费去了京城，开启了漫长的打工生涯。

记忆似乎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临走时张庆海骂得很难听，让他有本事死在外面永远别回来，他笑嘻嘻地回说：“你想骂就骂吧，我出去是给你挣钱花的，以后我挣多多的，让你天天吃肉行不行？”

张庆海是不可能原谅他的，后来再骂什么他都已经无所谓了，张汉东心中充满着走出樊笼的高兴，他对父亲是失望的，对他的看法也嗤之以鼻，穷人一生都在疗愈童年伤害，即便是到现在想起来，心中还满是苦涩。

可怜吧，他许多年前就想要离开后湖村，却因为区区路费一直等到二千年后才成行，农村孩子从小就知道凡事只能靠自己。

汹涌的记忆奔涌而来，现在的张汉东回想从前时，不觉已经湿了眼眶，他不知道是怎么独自熬过那么多年，那么多的苦是怎么吃下去的。

他第一次到京城时，记得满大街都是搜猪黑浪他们的网站广告，巨幅扑面而来，当时只觉得广告都做那么好看，时髦。

原来2000年自己才走出乡村，外界的资本已经开始了疯狂扩张，别人早就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现代生活，而他，还在为第二天的那顿饭发愁，

初到京城时，农村人浑身就像长满了次，随时都会把刺张开，稍微受了惊吓，就会摆出战斗的姿态，说话也特别冲，这是因为底层的倾轧，你不强势就会被人当做好欺负，人在恶劣的环境里，只能用这种方式自我保护。

弱者的愤怒，在大家看来，不过是笑话而已。

记忆忽然翻到了此处，张汉东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冷静旁观者，看着举目无亲的自己，在京城艰难的挣扎。

不过，那时候好像不觉得苦，也没觉得害怕，人因为无知才会无畏。

如果那时候有现在一丝儿的眼界，想必也不会过得如此辛苦吧？

燕子出现在张汉东眼前时，满脸疲惫的神色，张汉东心疼地责怪她说：“想要融资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哥自己不仅是专业的投资人，还认识全世界的最有钱的有钱人，只要我为你说一句话，钱想要多少就能得到多少，何必让这么弄到太累？”

燕子摇头说：“哥，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凡事都依靠你，我想也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一下自己，再说当初你自己出去做事的时候，比我现在要难的多了。”

多么熟悉的词汇，富二代创业，上辈子大家都在说：想要证明自己的富二代都该打死。

张汉东第一反应是不太好，富二代创业有好结果的非常少，但他话到嘴边又立刻收回来，燕子的路走得没有错，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已经长大了，可以出去闯荡了。

最关键的，她有充足的试错成本，有自己在，她又不是胡来的人，还是可以试试的。

“结果怎么样？”

燕子为难说道：“对方不愿意投资我们，他们认为门户网站是虚拟产业，需要砸进去大量资金，还看不到收益，这不符合他们的投资习惯。”

看着妹妹苦着一张脸，张汉东好奇地问：“你在没有把握的情况，扔下正在发展的网站融资？融资对象还是不熟悉互联网产业的投资人？”

燕子不满地说：“哥，我不是盲目去的，因为在我们回国之前，这个人就说过看好我们的计划书，只要框架搭建起来，他就可以为我们投资第一轮，谁知道我这次回去找他，他干脆不认账了，他怎么能这样？”

张汉东听完笑了，燕子看似聪明，终究还是太年轻啦。

小姑娘第一次创业，从网站建立初期，就遇到了很多困难，好在她不是一个人，张云青性格强势，帮她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才勉强支撑下来。

但是网站才发展就遇到了瓶颈，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本意是想慢慢做起来，做起来才发现，形势转变之快根本不受控制，她只能去找曾经口头答应投资的投资人，结果却碰了钉子。

看着小姑娘发干的嘴唇，张汉东说：“燕子，网站有云青云月姐妹看着你不用担心，不然你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开始工作。”

燕子振奋精神说道：“不用，这几天我做了许多网站改版的想法，现在就要去找云青他们讨论，看看我们什么时候改版。”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张汉东在背后提醒她注意安全，她摆摆手就走了，张汉东跟在她身后出门，他要去见一位未来的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