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衣老者衣袖一挥，挽住玄瑶的手轻轻撂开，沉声说：“公子是否火气太大？老朽靠本事吃饭，从未蒙骗过任何人，公子何必如此？你不信老朽的话不给钱就罢了，何必要拆老朽的招牌？”

玄瑶更恼，“你还不承认？你可知我是谁？”

葛衣老者嗤鼻一笑，说：“方今阴阳失衡，紫薇西沉，亢氐重叠，奎娄错位，种种异象表明人间早已经不再是人族的人间。传说中的孽灵都可以在世间横行无忌，天人临凡也就不足为怪了。看你仪表不俗，宝相庄严，生辰八字配合得又如此之好，决非凡夫俗子。我本无意说破天机，可是公子忒不容情。”

玄瑶暗自心惊，心道这老道果然有些本事，竟然知道自己的来历。

“你能瞧出我的来历，也算你有些本事。只是，你既知我的来历，为何还用人间的把戏糊弄于我？”

葛衣老者似乎毫不在意玄瑶的身份，淡淡地说：“昔日，伏羲氏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进取诸身，远去诸物，始分阴阳，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这卜算之术源于阴阳二气和五行八卦，绝不是人间游戏。三界众生都是秉二气、依五行而生，各自有各自的命局。八字以阴阳五行为基本，公子既然在世间行走，自然也要受到八字的制约。”

阳光灰暗浑浊，泠然失色，光线照在玄瑶愈见阴沉的脸上，摇晃出诡谲的颜色。一阵冷风吹来，吹起玄瑶的鬓发，他感觉到了入世以来从未有过的冷。

他看着桥下缓缓潜行的河水。这河水还很清澈，或折，或泻，或旋，或停，事不关己地随势而行，自由自在。

葛衣老者见玄瑶这副神色，捻须摇头，说：“既然公子非要辨个是非黑白，那老朽只得泄露一丝天机来证明老朽之言绝非胡诌，也望公子能及时回头。”

“这也是我命中该有此劫，遇上了公子你。”葛衣老者长叹一口气，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此番公子入世，是为了找寻一位有缘女子。公子虽与这位女子缘分甚深，但天命所限，公子注定无法与她相见。如果公子非要固执己见，执意要找到她，那么只会有一个结果。”

玄瑶望向葛衣老者：“什么结果？”

“死。”

玄瑶心头一震，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葛衣老者的话，但他来人间的缘故三界之中也只有弥勒菩萨和净居天主知道，这又不由得他不信。

玄瑶轻哼一声：“我确实是来人间找寻一个女子，姑且算你说对了。但是，曾经有一位高人对我说，我会与那位有缘女子相见的，你却说我们注定见不了面，可知你是错的。”

“公子凭什么认为老朽说的是错的？”

“因为那位高人绝不会说错！”

葛衣老者有些无语：“公子的尘心为什么如此之重？谁对谁错老朽也不想与你争辩，毕竟八字算的是将来之事，现在无法证实，也怨不得你不信。公子如果非要纠缠的话，老朽可以和你赌上一场，看看老朽的卜算之术到底是不是骗人的把戏。”

“赌什么？”

“赌气运。”

“怎么赌？”

“公子请坐，老朽详细说与你听。”

玄瑶依言坐在案前。案上放着个小小的紫砂茶壶，三足香炉里的香眼看就要焚完了。

葛衣老者伸手在香炉里蘸了些香灰，在案上比划起来：“过这座桥一直往前走，出北门，往东北方向行约三千里有一座山，叫五方山，该山有五峰，各据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你绕过西峰往北走八十里地可以看到一片沼泽，那里叫湿沼泽，凶险万分。湿沼泽深处有个深潭，传说那上面终年漂浮着一块乌木红心玉。

“那里是极阴之地，而你是至阳之身，属于火命。北方属水，最为阴柔，阴阳固然相济，但至刚易折，至柔易散，水火相克，所以公子最忌北行。再加上今年为丙寅年，主火，到那阴盛水厚之地必定运势极弱，凡事难有所成。如果公子不信命，我们可以堵上一堵。你虽不是凡人，但老朽断定此玉你拿不到。”

玄瑶不屑地问：“如果我拿到了，你怎样？”

“如果你拿到了，算老朽输，老朽即刻自砸招牌，终身不再以此为业！”

“好，一言为定。”

“这场赌局虽然不至于让公子送命，但也是九死一生，老朽也不想害人，还请公子忖度明白，是否一定要赌？”

玄瑶冷笑；“就凭你能害得了我？我偏不信命，偏要与你赌上一赌。不就是去那里取玉吗？这有何难？等我把玉取来，看你还有何话好说。”

葛衣老者也不争辩，把案上的香灰抹掉，说：“既如此，那我们就算赌上了。如果公子此行拿不到玉却身负重伤，须怪不得老朽；如果你能拿到玉，到这里来找老朽，老朽自会兑现诺言。”

“好，我如有任何不测，绝不找你麻烦。你在这里等我。”

葛衣老者往桥下的一条小巷一指，“你如果真能拿到玉，就去那边第三间茅屋找老朽，老朽会在那里恭候大驾。如有失言，神形俱灭。”

二人各出一掌，击掌为誓。

“以多长时间为限？”

“行路于你不是难事，一个月应该够了。”

“好，我这就去把玉取来。”说罢，玄瑶飘然而去，衣带当风，宛若游龙。腰间的觅红尘熠熠生辉，像一只血色蝴蝶，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葛衣老者目送玄瑶离去，看一眼案上的香炉，里面的香刚好焚尽，香灰跌落下来。

葛衣老者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邪气的笑容。